第208頁
2023-09-26 04:58:05 作者: 七月犁
翻過信紙,一幅痛哭流涕的老臉呈在反面。他不是不喜歡大景皇室嗎?哭什麼急什麼?
楚陌將紙團進掌心,冷眼望著對面黑影啄魚。三十萬大軍…這就是趙子鶴送給新帝的登基大禮?北伐軍被拖住,趙子鶴就可以領南風軍北上。他怎麼安撫住南夏、西疆的?
棄了京里的嫡妻嫡子女…他日大事成後,後位空著。南夏、西疆可以送公主來和親。公主和親哪有藉機直接瓜分大景好?不動…是懼北伐軍。
很有可能南夏、西疆並不知趙子鶴通了漠遼,他們在等南風軍和北伐軍正面對上,兩敗俱傷,然後坐收漁人之利。
胃口倒是不小,趙子鶴未嘗不知兩國打算,應也給兩國埋了隱患。海雲閣有銀錢,譬如用金銀先一步買光兩國民間的糧。亦或養大某些王子、大臣的野心,造內亂。
那漠遼呢?他們知道趙子鶴要造反嗎?
趙子鶴呢?就那麼確定北伐軍能攔得住漠遼三十萬大軍。他這純粹是在賭,賭輸了,中原撕裂,各據一方。他有南風軍,仍可得意逍遙。
海上還有倭寇。大景現可謂內憂外患皆致命。楚陌靜立著,小風吹過撩起他的髮帶,鳳目沉靜深幽。待鷹吃完一整條魚飛來收回竹筒離開之後,他緩步繞到對面,埋了魚骨,踩著月光回去家裡。
才翻過牆,就見吉俞提著一隻大紅燈籠站在屋後。半夜三更的,他能做點陽間事嗎?
「二哥。」
「鷹呢?」吉俞看過雞圈、牛棚了,什麼也沒少。
楚陌上前:「走了。」
「你養的?」吉俞將燈籠提高,這可是他下午才在小妹屋中尋著的,沒想夜裡就用上了。
「不是。」楚陌把燈籠往下壓了壓:「明年開恩科,二哥有想過試一回鄉試嗎?」
他還真有想過,且已經決定要下場。常聞鄉試、會試皆是在賭命,怕雖怕,但不熬一回九日,總覺白讀了一世書。不過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他想知道那鷹是誰養的。
「鷹跟你很熟?」
「一位老人養的。」楚陌轉身往小巷道走:「二哥,家裡有地窖就多備點糧。北邊、南邊要亂了。秋糧下來,也別賣,以防萬一。」
什麼?吉俞驚愣,只瞬息又急急追上:「你不是在說笑。」
楚陌輕搖了搖頭:「不是,岳父、岳母先一步跟我上京。要是哪天北望山嶺失守了,胡虜子踏過遼邊,我就著人把他們送回楚田鎮。你們也去楚田鎮。」
心涼一大截,吉俞此刻腦子裡就像有一群蟲蠅在嗡,要打仗了?大景幾代帝王施政嚴明,是眼見盛世將臨,怎就要打仗了?他沒經歷過戰亂,但卻清楚娘是怎麼被送去繡坊的。
娘還算好運,沒被賣進那些要命的地兒。
「不是,北邊有北伐軍。」
「北伐軍又不是所向披靡戰無不勝。」到了前院,楚陌將指豎在唇前,示意吉俞閉上嘴。快步往東耳房,他媳婦該是還沒睡。
只要叫楚陌失望了,他輕手輕腳地進去裡間。吉安呼吸平緩,睡得沉沉。站在炕邊,楚陌眼神幽怨,片刻後仍等不來人醒,認命地脫了衣上床。手覆上她的小腹,心情有些不佳。
小後代,你才來就叫你娘開始不重視你爹,有點過嘍。
聽了楚陌的話,吉俞是回了東廂,就開始翻家底,一夜沒睡。次日起身,眼底都泛青,哈切連天。看楚陌跟個沒事人似的,心裡嫉妒,到底年輕,能扛事。一把拉過他,走到角落。
「不管南北怎麼的,我小妹你必須護好。她肚裡揣著崽子,又貌美如花。真要戰亂,老弱病殘幼肯定是最先遭殃的。」
「我會的。」楚陌扒開他拽著的手,他那般費心助太子,就是不想亂:「安安要喝羊乳,你知道哪有嗎?」小後代才一個月余就這般刁鑽,他也是見識了。牛乳不想,想羊乳。
這他知道,吉俞推開人:「我拿碗去大伯家一趟。」他家才下了羊羔子,肯定有羊奶。忍不住又打了個哈切,這兩天他得叫上幾個小子,在後院再挖兩個地窖。
「謝謝二哥。」
曉得要打仗,只吉俞沒想到事來得這般快。六月二十七,一家子正用晚飯,一聲長「律」聲才落下,一位嘴上無毛的白臉男子疾步進到吉家院,金冊一開:「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翰林院修撰楚陌,即刻回京。欽此!」
楚陌接了金冊,看過冊上紅印後,拱手向密衛:「明日一早啟程。」
「狀元爺,」白臉密衛上前兩步,杵到楚陌耳邊小聲道:「皇上讓奴才給您帶兩句話,漠遼三十萬大軍已壓境,張仲提出派監軍,朝中文武一致推舉您。他給您壓兩天。」
「真是辛苦皇上了。」兩天?他就是現在騎汗血寶馬急赴京城,也得後日才到。況且他也沒汗血寶馬。
正屋裡,吉俞站在他爹身後,一眼不眨地盯著快貼一塊的兩人。新帝急召善之回京,難道是南北亂了?近日他一天三遍往碼頭跑,並沒有聽到什麼有用的訊,倒是發現糧價漲了。
這可不是好事。
吉安蹙著眉,新帝無權,積威不重…還有戰亂。召楚陌回去,她心裡生了不安。
白臉密衛眼一夾,兩滴淚珠滾落,清乾殿的主兒還另有吩咐。
「您懂就好,皇上也不容易。」這位不在京里,御前的日子都不好過,他想想眼淚流得就順暢:「您是不知,沒您在朝上鎮著,張仲聯合工部尚書嚴啟幾個都把蒙老尚書氣得差點當朝撞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