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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8:05 作者: 七月犁
話未盡,但吉欣然已明了,淡笑道:「不會的。」回來快二十天了,她早聽說楚家聘小姑,納了二十二抬禮。活雁打頭,風光極了。樟雨嬤嬤昨晚就跟她講了,詹家聘禮不會過二十二抬。
至於個中緣由,她也不欲去想。
棗余村口,李管事領著路。一身天藍錦衣的詹雲和,騎馬面帶微笑地跟在馬車後。到了吉家門外,吹嗩吶的兩小伙更是鼓足勁兒,那聲驚起一片麻雀。
擠在路道邊的村民,又起私語。
「吉家這是什麼運道,大小姑爺都這麼俊。」
「瞅瞅那些紅木箱子,多少抬?」
「十六抬。」
「那不比她姑少了六抬。」
吉彥領著李管事忙得腳不沾地,在聘禮都抬進門後,信旻提了一鼓囊囊的麻袋出來撒糖。緊接著炮仗聲轟轟響。
吉安非待字閨中,故無需避著,只最近小日子要到,不愛動彈。說起她的「小日子」,及笄後,娘就在盼。望了一年,還沒來,急得天天給她煮暖宮茶,就怕那年十月下水救欣欣,落下宮寒。
年前月事來了,她二嫂跑鎮上拖了十多斤豬肉回來,辦了桌宴,鬧得一家子都知道她「成人」了。
辛語來喊,吉安才放下花繃子,往正屋去。正屋裡,吉家老兩口坐在主位,詹家父子與吉彥、信旻分坐左右。
「今日鬧二老清靜了。」頭戴綸巾,留著寸長須,瞧著極儒雅的中年男子笑著朝主位拱禮。
吉忠明看過相貌堂堂的詹雲和,笑回:「你客氣了。」有楚陌珠玉在前,他現在眼也寬了。昌平二十四年,陝東鄉試第二名,今年二十一歲,確實了得。只親事定得這般晚,該是在精挑細選,怎就瞧上然丫頭了?
不是說自家孩子不好,他就是有這一疑。
吉安進門時,屋裡正寒暄。吉孟氏見著閨女,忙站起,伸手過去拉住:「這便是小女,」不掩喜悅,「下個月就成親了。」
詹雲和之父詹韋起身拱禮:「恭喜恭喜。」臉上熱情,比之前勝了一分。詹雲和目光在吉安身上匆匆過,神色無異,跟著拱禮:「小姑。」
聘禮下了,他便同了吉欣然,在她跟前是晚輩。吉安頷首:「同喜。」果然如她所想,詹雲和非慕美之人。
行過禮後,詹雲和又退到了父親下手。眼睫下斂著,原來這位就是楚陌要娶的女子。美則美,但瞅著性子偏冷。思及書院暗裡傳的流言,眼睫掀起,楚陌可不傻,若真是被逼,又豈會下二十二抬聘禮?
至於慕美?楚陌自個顏色就上層。
見過了詹家父子,吉安停留了片刻便離了正屋。只頭一抬,就與緊抿著唇的呆站在廚房門口的吉欣然眼神撞上了。其死死攥著手裡的死帕,看她出來,唇口漸漸鬆開,嘴角挑起。
「小姑。」
她在緊張。吉安輕點了下頭:「恭喜。」
書里對詹雲和相貌描寫很細緻,見過真人後,只能說文字還是單薄了點。三庭五眼比例適中,面部輪廓分明。一雙柳葉眼,眼尾睫毛略長,就似天生帶媚,但他雙目清澈,又生生將媚壓下了。若強要說哪裡不美,那大概就是嘴了,唇薄。
吉欣然緊攥著帕的手慢慢放開,微屈膝:「欣然比不得您。」
跟著吉安的辛語,撇過臉,兩眼都要翻上天了。道恭喜,回一句多謝怎麼了?燙嘴嗎?非要不陰不陽。
詹家父子去西廂探望了黃氏後,在吉家吃了便飯就回府了。他們一走,黃老娘幫著吉欣然理了聘禮,便也回了家。
五月底,詹家請期,與吉彥商議後將喜日子定在八月初九。黃氏不能動,吉彥來正屋,想請他娘幫忙操辦。
吉孟氏一邊捶腿一邊叫朱氏、洪氏來,將事攤給了兩人。朱氏、洪氏領了事就做,天天往三房跟黃氏嘮流程怎麼走、該備什、還缺什…急得黃氏嘴周連起火泡。
六月初一,吉安的嫁妝開始裝箱。因著兩地離得遠,說是六月六正日子,實則六月初五吉安就得出門子,嫁妝還得早她一日啟程。
楚家的二十二抬,吉家備了十四抬,一共三十六抬嫁妝。裝好箱,吉家就掛起了紅燈籠,貼上紅囍。六月四日丑時,周明帶著一群壯年大漢趕著馬車來拉了。朱氏、洪氏身為娘家嫂子,也得跟著一道去鋪床。
鞭炮送嫁妝,吉孟氏笑臉對外,轉過身淚流滿面。她養了十七年的閨女要去別家過日子了,想想心裡疼啊,捨不得。
吉忠明也是一般,只老淚在眼眶裡轉沒掉下來。欣欣跟著她爹,一臉懵,前腳踩著後腳,磕絆了一下,兩圓眼裡儘是茫然。她娘坐著大馬車走了,沒帶她。
站在東耳房窗邊的吉安亦紅了眼眶,來這十七年,要離開這塊方圓地了。回身看空了的裡間,她的繡架也在嫁妝里,無論將來如何,應不會餓死。
三房門口,吉欣然痴望著東耳房,眉頭擰著,直到此刻,她仍是不願相信小姑竟能平安順遂地出嫁,還是嫁給那位。
天作之合嗎?
該是那位命貴重吧?
晚上,吉安親下廚燒了幾道爹娘愛吃的菜,想陪他們好好用頓飯。只不等飯吃完,吉孟氏就忍不住嗚咽了起來:「我終於體會到大嫂的苦了。」閨女遠嫁,從此再不是跑兩腿想見就能見到的了。
雲琴嫁去濟崇,幾年回一趟娘家,她這個又要她等多久?她和老頭子都奔六旬的人了,這輩子還能見著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