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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8:05 作者: 七月犁
    「有點眉目了,笄禮暫時不急。她爹娘想等到明年女兒節辦。」吉孟氏不願多提三房捅出的糟心事,端了柜上的茶送至各人手:「一會坐席,多吃點。」

    今日的三桌席面,都是信耘媳婦掌勺。再有兩月,張巧娘進門就一年了,肚子還平平的。信耘不急,她也不瞎急。一心幫婆母操持著家裡,讓爺們好好讀書。

    午時入席,黃氏這個嫂子再不願見人,也得坐席面上笑臉應酬著。一頓飯賓客盡歡,走時還不住嘴地夸菜品好湯水足,贊吉家又多了一巧婦。

    待院裡無外人後,黃氏臉冷下,與站在正屋檐下的公婆沒一句話,抬手揉額回西廂了。

    見她這般,吉彥在心裡大罵,回頭拱禮:「爹娘,你們也回屋歇息會。」

    「嗯。」吉忠明看了一眼西廂,今日大丫頭少有出來晃,只她那個教習嬤嬤進進出出,不是找熱水就是洗果子。還洗果子吃,說明昨兒丫兒那頓發作並沒傷她太重。

    分家後,吉孟氏是徹底看開了。各房關起門過日子,好壞全他們自個兜著。至於她跟老頭子,有吃有喝,還真不稀罕面上的那點敬意。冷嗤一聲,頭一昂,甩帕回屋。

    吉彥眼神跟著他娘,苦笑不已。

    「然丫頭的笄禮,你們是不準備在家裡辦?」吉忠明手背在身後,多少年了,他還頭次見閨女發怒。

    他正想著這事:「就在齊州府辦吧。」詹家與他在兒女婚事上,已達成口頭約定。他不可莫名做推拒。事已至此,也只能盡力補救。

    樟雨嬤嬤說,會將欣然妝容一點一點地掰正過來,潤物無聲地脫離小妹模樣。吉彥現在只望詹雲和喜的是欣然一身的清寧,而非有意刻畫出的精緻眉眼。

    「隨你們。」吉忠明轉身回屋。

    東耳房裡,吉安翻出兩張灰兔皮,打算給她爹娘一人做一件小馬甲。硝制過的兔皮很軟,附在上的兔毛更是順滑。手往裡一塞,舒舒服服。將兔皮攤到桌面上,拿尺子開始量。

    「姑,」辛語端著一隻白瓷碗進來:「廚房還剩了一碗銀耳羹,您快來吃了。」

    指甲重劃,在皮子上留下個記號。吉安手下沒停:「我正飽著,你吃。」

    辛語見她專注在皮子上,倒也乾脆,搬張小凳子來坐,低頭喝羹:「真是奇了怪。欣欣明明那般喜食糖,可這甜膩膩的銀耳羹卻是一口不入嘴。」不然也不用她在這消化了。

    「個人口味。」吉安也不甚喜甜絲絲的銀耳羹,雖然滋補,但她更樂意吃涼拌的。

    這邊皮子才裁好,正準備拿針穿玉線,門帘被從外掀起。一臉憔悴的吉欣然跨進裡間,就杵在門口,淚汪汪的鼓包眼盯著吉安,壓抑著,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有了一天緩解,吉安現對其模仿自己的事已經看開了。她不是書里的吉安,沒有因為掙脫不了封建陳規而心死,故亦不會對三房所行所為視而不見。

    「學誰不好,非學你娘。擺出一副旁人都虧欠你的樣兒,旁人就該縱著慣著你們,雙手奉上所有嗎?」

    又拿她娘說事,吉欣然掩在袖中的雙手死死握著,下眼瞼包不住,讓淚順流而下。

    「小姑,為什麼…您為什討厭我?」她是她嫡親的侄女,侄女肖姑,她卻不允。

    吉安抬眸瞅了她一眼:「你現在看自己這張臉,還習慣嗎?」反正她瞧著很舒服,連著給三根長針穿上玉線,拿過皮子對縫,「頂著假面遊走在人來人往中,你在逃避什麼?」

    自卑自棄到不敢直面己身,吉欣然的重生就像是一個不太好笑的笑話。

    逃避?吉欣然下意識地搖頭,沒有,她沒有逃避。就是有些想不通,為何今生會差前世如此多?小姑定親一年,范州府那也沒傳來什不好,難道其與宣文侯真的是天作之合?

    酸氣上涌,她嫉妒。前世直至自己身死,那高高在上的宣文侯還無妻無子,今生他…他怎麼就成她小姑的了?

    那樣一輪皎月,他就該站在高處,無妻無子到死。

    吉安見她緊抿唇不吭聲,不由輕嗤一笑:「我不管你這心思是怎麼生出的,奉勸一句,適可而止。」

    瞪目盯著那人低頭悠然地走針,吉欣然心堤轟然決堤:「小姑,難道你不該跟我說點什麼嗎?」她是怎麼做到羞辱完她後,安閒自得的?

    「該說的我都說了。」吉安拉著線:「你好自為之吧。」

    「啊啊」

    吉欣然抱頭閉眼扯嗓子嘶叫,若困獸一般,她知道她這十個月是怎麼過的嗎?為了看起來能像她那般脫俗,每日裡晨起什事不做,就先頂著只灌滿水的茶杯在屋裡走半個時辰,矯正身姿。

    為了臉上平淡,她努力控制情緒,嘴角耷拉一分上挑一分都要在心裡過上三遍。還有

    吉安冷眼瞧著怒極瘋癲的吉欣然,心裡徒然生起一絲好奇。其前生到底經歷了什麼?才叫她心理執拗卻又脆弱得不堪一擊。

    聞聲趕來的黃氏,衝進屋一把抱住她閨女,怒目向吉安:「小妹,我們就只在家待幾天便走了。難道幾天你也容不得?」

    「說得就好像我欺負了你們。」吉安只覺好笑,眼轉一圈掃過自己這屋:「你閨女不請自來,來了也不好好說話。我好言相勸了幾句,她就這般。」瞟過她與吉欣然之間的距離,「三嫂也長眼了,我死板板地坐在這,是夠得著她還是撓著她?她這一叫,可把我給嚇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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