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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8:05 作者: 七月犁
「你渾說什呢?」吉孟氏一巴掌打在兒子後頸,怒瞪斥道:「還沒成親,叫叔。」
吉俞卻不當回事,就善之對小妹那勁兒?恨不能把自己家全搬給她。小妹一隻十文錢的繡囊,他當個寶一樣掖在袖中,都捨不得掛。
他瞧得清清楚楚。給小妹的箱籠里,不是錦緞,就是硝制好的皮子。那皮子整張整張的,一看就不是陝東這一片能弄到的。
再想想此回他們到范州府楚田鎮瞅見的那…那家景!別說東溪鎮了,整個遲陵縣也找不出一般富裕的。
他還聽聞一說,和藹可親的老太爺幾十年前在遼邊那是響噹噹。
雖是馬匪,但人老太爺識時務,一見立國趕緊做回良民。新朝誰會去追究?沒要上門招安就偷著樂了。
「娘,您和爹還是儘早想想怎麼給小妹備嫁妝吧?我也想想。」
懷裡抱著的這個暖和和,小肚子一挺一挺的。小妹的恩,他跟媳婦這輩子都難還清。為小妹備上一份嫁妝,不管厚薄,是他心意。
見閨女已經把牛乳糖吃到嘴了,吉俞忍不住又親了親。
還沒跟當家的說上話的洪氏,瞧婆母發愁,心裡多少有點底了。手摸上閨女的羊頭帽,寒因寺那老師父說欣欣命劫破了。她現在是真信了。
何止吉孟氏發愁,坐在炕上的吉忠明眉頭也撫不平了。他和老妻手裡,大概還有六百兩銀,原想著拿五百兩給丫兒壓箱底,現在卻覺薄了點。
就善之備的那六箱物件,也不止五百兩銀。他也是真沒想到楚家富庶成那般,楚田鎮良田,十有七八都姓楚。
吉安看過箱中物,來了正屋:「爹娘,咱不比著楚家家景備,就照著原想的來。」
「你是沒見過人家屋宇。」吉孟氏想說那氣派她只在縣裡瞅過。
「楚陌又不是不知道咱家什樣,您和爹不要拐死角旮旯里。」吉安以為:「楚家人丁簡單,沒那麼多彎彎繞繞,也無需什應酬、打點。楚陌在銀錢上,也不用我幫扶。」
吉孟氏嘆氣:「理是這個理,但」
「那就別多想了。我可不會讓你們傾全家之力,把我送出門子。然後自個節衣縮食,吃糠咽菜。」吉安戳了戳欣欣鼓著的小腮幫子。
欣欣拿了一塊糖,踮著小腳高舉起:「姑吃。」
看著那沾了口水的小爪子,緊緊握著糖塊。吉安笑著壓下,將小爪子送到二哥嘴邊:「姑不吃,給你爹吃。」
「我生的我不嫌。」吉俞嘴一張,連手吞。洪氏見閨女虎著臉急急忙忙把小手往外拽,樂了:「我咋記得她是我喊了一上午生下的?」
吉俞後仰,倚在媳婦腿上:「對,你勞苦功高哈哈」
瞥了一眼笑鬧的兒子,吉孟氏上前拉閨女,出正屋往耳房去:「娘跟你好好說道說道楚家。」
東耳房裡,辛語正理著箱籠。到吉家快一年了,她能吃,身子的虧補了回來。近來開始抽條,姑又給了她幾身衣服。見人進屋,忙放下手中的活,去倒茶。
入了裡間,吉孟氏坐到炕上:「我們才到楚田鎮,周老管家就來接了。人問這是哪家親戚?老管家一口應,說是親家。內院裡沒女眷,老管家直接將我們安排到內院」
吉安認真地聽著,心裡的疑思再起。
「上百人來弔喪,這還是從簡的。」說到此,吉孟氏凝眉:「就是不知為何棺柩只在家停了七天,便直接下葬了。像他們這樣的大戶人家,沒這麼倉促的。」
難道是因著老太爺還在,有忌諱?
「舅家同意?」吉安眼底一動。
吉孟氏搖了搖頭:「沒見著舅家人,」頭靠著閨女,「聽說我們還沒到的時候,陌哥兒跟舅家人吵了一架。」人把家裡事安排得井井有條的,他們也不好多問。該吃席吃席,該抽帕子擦眼淚就擦眼淚。
「我做的扶額呢?」
「交給陌哥兒了。」吉孟氏從袖裡掏出一封信:「他請你爹轉交給你。」
接了信,吉安瞅向她娘,見沒有要走的意思,不禁彎唇,當面將信拆開。從里抽出紙,瞧見印出的墨跡,母女兩頓時笑了。
「他心思倒是別致,旁人作詩,他給你畫繡樣子。」吉孟氏起身:「我回去再想想你之前的那番話。家境如此,咱們確實是現刨也刨不出多少銀錢來。」
吉安相送:「我是什樣人,您和爹該十分清楚。日子是自己過的,爹娘貼補厚重只能快意一時。若想一世歡喜,還是得靠己身。」
「你太過懂事了。」吉孟氏用力握了握暖暖的手:「回屋吧,好好看看咱楚解元畫的繡樣子是不是更靈動?」
「好。」吉安目送她娘進了正屋,回頭拿了繡樣冊子翻開,取出之前夾在其中的尺寸,咧嘴笑開。
給了皮子、緞子,箱底放了尺寸,這又送來繡樣子。她就沒見過此般含蓄又直白的索要,那人當真是吃定她了。
「姑,您在笑什?」辛語騰出了兩隻空箱,準備將緞子按顏色深淺分裝。
「沒什。」吉安發現那人挺會得寸進尺,腦中浮現他痴看自己的樣兒。心想著,正好近日閒,就先縱他一時。她也實在看不得他得一繡囊,就滿足的樣兒。
吉家一行才回來幾天,范州府那又來人了。還是送禮,不過不是送給吉安的,而是予吉誠、吉俞二人。
「趕緊的,你現在就去私塾告假。」洪氏蹲在地,緊緊抱著一隻紅木箱子,兩眼放光地盯著箱中那些書和文稿。這些可都是妹夫考院試、鄉試時累下的,千金難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