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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8:05 作者: 七月犁
楚陌看著他太爺將紅木盒子搬到榻几上,不由得挑起眉,好像還挺沉的。
楚鎮中抬眼又瞪曾孫,雙手按在盒上:「你沒把韓氏氣死吧?」為這小東西,他十幾年來是操碎了心。
昌平九年冬,他把他和韓氏從桐州府帶回來。原是想將人養在身邊,他親自看護。未料這小東西卻死活不願,見天地跟著韓氏。害得他擔心受怕了一整年,後來還是周老錢主意正,說送他去學堂。
上了學,懂事快。總算把他一點一點掰正了路子。可路子是正了,性子卻越來越往偏里走,怎麼扭都扭不過來。別瞧小東西在他跟前,說啥啥好,這都是給他臉面裝的。
不錯眼地盯了十幾載,終於長大成人了。原以為他可以歇口氣,不想去年冬這狼崽子竟算了,楚老給自己順了順氣,不跟他氣。
狼崽子年紀輕輕的,身健體壯,他可比不得。萬一被氣出個好歹,吃苦的還是自個。
「沒,」楚陌撥開太爺按在盒上的兩手,掀起蓋子:「我這正要定親,她可死不得。」
看到盒中躺著兩方端硯、一塊他拳頭大小的鴿子血,幾對「粗獷」的龍鳳金鐲、金項圈。拿起也不用掂,全是實心的。一尊玉觀音有他巴掌大,還有三塊羊脂玉佛牌。
他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楚鎮中拍開曾孫翻翻撿撿的手,拿出兩方端硯:「這是馬騫去年送來的,你也不用。我看就給你媳婦爹,他不是愛抄書嗎?」又撿起鴿子血,「這個顏色正,給你媳婦打兩件手釧。」
「這些呢?」楚陌手伸進盒子裡,撥了撥金鐲金項圈。
「你媳婦在家中輩分大,侄子、侄女一大串,一人一件就沒了。」楚鎮中將鴿子血放回盒子裡,又小心拿起玉觀音,嚴肅問道:「這個你老岳母會喜歡嗎?」
楚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手指了指玉觀音,「她應該會被嚇著。」據他所知,這玉觀音是太爺在遼邊從一隊婓遼騎兵那搶來的。單觀玉質,就知價值千金。
吉家只是尋常人家,他老人家真的不是去嚇唬人的?
這是不滿意?楚鎮中嘴邊白須一聳,老臉一拉怏怏地將玉觀音抱懷裡,摘下掛在腰間的錦囊丟過去,氣哼道:「那你自己去庫房挑吧,這些都給老夫留著。今晚老夫就抱著這盒子睡。」
不識貨的小東西,韓氏做夢都想要老庫房裡的好物,他竟還嫌棄。他給他看過了,他就只配拿三個銅子數著玩。
「好,」楚陌捏了捏錦囊里的鑰匙:「您今晚早些歇息,明日我們就去齊州府。」
楚老翻起白眼,噘嘴道:「知道了。」將玉觀音收好,然後抱起盒子氣嘟嘟地大跨步出了屋。
望著那老頭,楚陌扯起唇角笑笑。周老管家教太爺對著他不能太嚴苛,他太爺就學了這套。從開始的彆扭,到如今的自然行止,他倒是把自己給哄得挺開心。
「哇」
夜裡徒來一陣嚎哭,驚醒了睡夢中的吉安,翻身朝外,裹緊被子。欣欣又做噩夢了。這兩天白日還好,一到晚上就哭鬧。好不容易哄睡著了,睡不久又哭醒,她二嫂更是一步不能離。
輕嘆一聲,吉安有些心疼。牙還沒長全,就差點祭了後河口。別說奶娃娃了,就是大人遭此一回,也要緩個幾天。那楊二婆子,真的是黑了心。
哭了足一刻,聲漸漸沒了。
天明,吉安才洗漱好,她二哥就端了一大湯碗豬肚雞湯到正屋。
「小妹,快點過來坐著。」
分家後,一二三房都請人盤了灶。有時也會聚到正屋吃,不過不多。倒是正屋近來開火是越發少了,一二三房吃什好的,都會事先過來關照一聲,讓別做飯。
「二哥,你半夜起來熬的湯?」吉安拿了四個碗,坐到桌邊。辛語裝了幾個剛蒸好的白面饅頭送去東廂。
在小妹將欣欣從河裡救起那日,吉俞就跟媳婦說了,以後他們兩口子多了一個閨女。楚陌守諾,他萬分感激。若是一走了之,那他就養著小妹。如果活不過她,他還有兒女,一定叫小妹後顧無憂。
給她舀了一碗,吉俞道:「昨晚睡前燒開,放爐子上煨了一夜。你二嫂嘗了,說鮮得很。你先吃,我去後院看爹娘在忙啥?」
「爹在量後院門的尺寸,準備讓李木匠做個可拆卸的高門檻。我等他們一塊。」吉安將雙手貼在碗上焐著。
二哥出去後,屋裡就只剩她一人,垂目看碗裡奶白的湯,聞著誘人的香味想著三房。
前天是吉欣然生辰,也是欣欣溺水的隔日。鎮上黃家得了個就便,來家裡瞧欣欣時,將黃氏送回了。
半月時日,黃氏變了。全沒了哀哀戚戚,回來時雖是一身素,但氣色不錯,恭恭順順地給爹娘磕頭敬茶認錯。
家都分了,爹娘也不為難她,喝了茶就讓她起了。之後人就帶著一大塊驢肉去了東廂,看欣欣,給二哥二嫂好一番賠禮。欣欣沒事,楊二婆子也被抓了。二嫂雖還不舒坦,但也沒再怪罪誰。
昨日一早,黃氏來正屋,請爹娘別做飯。中午晚上,一大家子都在三房用的飯。吉安是眼看著她三哥雙眉逐漸舒展。
黃氏是認清現實,轉了性子?吉安斂目,她沒看出來。不過就目前的情況,她不得不贊其一句能屈能伸。分家那日的丑,她似全然忘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