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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8:05 作者: 七月犁
「呦呦呦,」朱氏放心了:「記吃就好,」把牛乳糖塞她小手裡,「你小姑惦記你,把她藏著的好東西全給你帶來了。」
欣欣糖都送到嘴邊了,似又想起什麼,沖她大伯母噴到:「壞推推。」
「什麼壞堆堆?」朱氏沒聽明白,憐愛地摸了摸小侄女的腦袋:「好像有點燙。」
洪氏臉貼上閨女的腦袋:「這回遭大罪了。」
「這後院門怎麼是開著的?」朱氏想想今天,也就當家的一早拉驢走後門出的。可當家的行事向來謹慎,不可能沒鎖門。
「我也不知道。」
辛語送熱水進來,小欣欣拗起身,委委屈屈地對她哭囔:「壞推推。」這一聲可叫辛語聽明白了,心一震,急忙問道:「誰推的你?」
之前她往回跑的時候,逮見一鬼鬼祟祟的傴僂身影,只是當時急,沒怎看清。之後在後河口,又沒尋到眼熟的,她以為是自己多想了。
欣欣仰頭哭嚎:「壞堆哇」
什麼?洪氏看向她大嫂,她家欣欣原是在告狀。喪良心的,天理不容啊,她家這個還不到三歲,到底是誰這麼歹毒?她這個娘真真是眼瞎耳聾,哄著女兒:「慢慢說,說清了,娘去找壞人。」
辛語才來村里不久,認識的人也不多:「姑讓我回回家喊人,我看到一個勾著背的老婆子從後河口西頭往村里快走。一邊快走還一邊回頭看,跟我撞著眼神,她立馬捂住口鼻跑了。」
到現在她心還繃著,腿抖不停。
洪氏屏著氣,眼珠子轉一圈,耳邊是女兒發啞的哭聲,猛然抬頭:「是楊二婆子,肯定是她。」
「是她,」朱氏氣極:「你還記得那年她去潦河下村偷苞米嗎?被人撞見,一路追到咱們村頭,她就是捂著嘴跑的。」
洪氏抱著閨女站起,滿屋裡找傢伙:「不捂著嘴,可藏不住她那口歪到嘴外的牙。敢動我閨女,當老娘不會殺豬是嗎?」
「小語,看著你二嬸,我去找你爺。」朱氏急急出東廂,不等進正屋就喊了起來:「爹,咱家欣欣是被楊二婆子推河裡去的。她還記著舊怨呢,閨女沒能進咱們家門,這回可叫她尋著機會報復了。」
聞言,吉孟氏跑出屋:「你說什麼?」
朱氏的話正巧被衝進門的吉俞聽耳里了,兩眼發紅,回屋看了眼抓著糖在嚎哭的閨女,奪門而出,在檐下拿個把鐵耙就要去楊二婆家。
聞訊趕回來的吉誠,在門口攔住他:「你要幹什麼?」
「你放開我,我要把楊二婆子塞後河口裡餵魚。」信耘跑去私塾尋他,聽了事,他都不敢想要是今天小妹沒發現,他閨女會落得什結果。
他家差點破了。
「你放開我。」
「老大,去報官。」吉忠明站在正屋門口,臉黑沉得可怖。對一個不滿三歲的娃娃下手,那就別怪他不顧念同鄉之情。
在廚房煮薑湯的吉欣然,肩緊聳著,她該怎麼辦,要怎麼做?大伯回來了。手觸到滾燙的鍋沿,急忙閃開。丟下湯匙,提起裙擺跑出廚房,撲通跪到爺面前。
「我有錯,後院的門我我沒鎖。我錯了,爺你打我一頓吧嗚」
繃不住哭了,她不是故意的。欣欣與她一脈出,她想她好。
吉彥剛還在跟爹說後院門的事,現在就破案了。頭一炸一炸的,他該說她什麼好:「你你不止沒鎖後院的門,辛語帶欣欣帶得好好的,你叫她端茶送水。正屋裡,坐著的沒有人在乎那口熱茶和吃食。」
真不愧是黃氏親生的,最是懂得討好,但卻總尋不著關鍵。
吉欣然低泣:「我我知道錯了。」大伯讓她鎖門,她聽得清清楚楚,也記在心裡了。可一轉身,將恭桶送回屋裡的那點工夫,她就把事忘了。
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回去抄《閨範》,」吉彥手指西廂大喝:「現在就回去抄。」
東耳房裡,吉安聽著外頭的動靜,手裡把玩著娘剛送來的小木珮。辨不明木珮的木質,拿在手裡很實在。表層光滑,正面刻著山岩孤松。反面有書:惟上智與下愚者不移。
這木珮是楚陌的。吉安指腹輕輕捻過遒勁的孤松,凹凸的紋理條條分明,在述著孤寂與清傲。
楚陌的身影倒在腦海,她與之靜處。瑞鳳有神,眸底無波。面上有情,似真似假。不知過了多久,漸漸的莫名地覺得,楚陌與這木珮上的孤松很契合。
孤寂且清傲。
傍晚,村里才將吉家逼婚陝東解元爺的事傳開,幾個捕頭就進村抓了楊二婆。
一石驚起千層浪,四處打聽,方知是吉家報的官。原吉二家小閨女是被人推下後河口的。
要說是旁人,大家還會懷疑兩分。但兇手是楊二婆,就沒人有話了。實在是這楊二婆,從來就看不得別人家日子好過。
再者,當年她可是一心想將自個閨女嫁給吉二,結果被吉孟氏一口回絕了。近日吉家又出了個舉人,她那心裡能好受嗎?
楊二婆也是個窩裡橫的主,在牢里,官差嚇唬兩句,還沒上刑,就全撂了。將尾隨吉家小娃到後河口,把人抱下河岸放到石台上,再一腳蹬下去的經過詳詳細細地交代了。
說來也可笑,楊二婆被關的次日,她的兩個媳婦就挎著滿滿兩大籃子雞蛋上了吉家門。
賠禮道歉後,知道吉家小娃無大礙就高高興興地相伴去鎮上趕集了。有楊二婆這一茬,村里也沒人再說吉安,嘴全放在楊二婆會不會被砍頭的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