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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8:05 作者: 七月犁
「嗯」吉孟氏適時地清嗓,打斷了黃氏的話。黃氏尷尬,抬手去扶婦人:「張姐姐,今日真是不巧,我家裡來人了,要不我們改日再敘?」
「也好,」婦人微仰下巴,搭著黃氏的手,領著丫鬟慢條斯理地向院門走去。將人送離院子後,黃氏還在門口逗留了片刻才匆匆進來:「爹娘,快屋裡坐。」
吉孟氏臉拉得老長,進到堂屋,不等坐下就沖黃氏斥道:「丫兒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做主了?」
正忙著倒茶的黃氏,笑笑:「是我的錯,娘別生氣。」奉茶到公爹面前,「夫君去書岳樓了,可能要有一會才能回來。」
吉忠明接過茶:「縣學裡新來了位譚教諭?」
「是,才來一個月。」說著話,黃氏瞄了一眼還冷著臉的婆母:「譚教諭是咱齊州府知州譚大人的二子」
啪,吉孟氏將才接到手的杯子扔在了桌上,站起身就想撓黃氏一把,可卻叫她躲過了。大氣,壓著聲怒罵:「你個混帳,安的是什麼心?譚知州的二子,妻早喪。你供的是哪門神?」
老大近幾個月多在外跑,汕南河道那不少人,他早把齊州府新知州打聽清楚了。縣學姓譚的教諭,若真是譚知州的二子,那剛那位至多是個良妾。叫她關照丫兒,黃氏想什麼美事呢?
黃氏沒料婆母會忽然發作:「娘?」
「三弟妹,你不知道張氏妾室的身份嗎?」吉誠瞟了一眼退去屋外的小妹,復看向黃氏:「還有我朝規制,『夫人』稱呼不是誰都能用的。諸侯及二品以上官員的妻子,受封誥命,享朝廷俸祿,才可稱為『夫人』。」
所以,別說譚教諭的妾室了,就是譚教諭他娘,在外也稱不得夫人。當然微末小民無需注意這些,因為他們少有能見到「夫人」。
黃氏臉上發燙。
「你還真是叫我長了回見識。」吉孟氏被氣得心口發疼,火衝上眼,燎紅了眼眶:「一個正頭娘子,跟個小妾稱姐妹,老三知道嗎?」等不到回話,抓起杯子就砸。
「進吉家門十四年了,我還以為你只會哭,原來你也曉得怎麼覥臉奉承。剛那奴顏,我瞧著就喜歡,你怎不那樣討好我?」
黃氏縮肩躬身靠著牆,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吉孟氏喘著粗氣:「是,是我不配。」緩了緩,撐桌落座,哽聲說道,「今日正好老三不在,你也告訴我個理由。這些年你你到底是為了什麼?」說到最後,連哭腔都出來了。
她自認對老三已經仁至義盡。
這時,吉忠明卻站起身:「丫兒,把給你三哥的繡囊留下,咱們回吧。」
「老頭子」
「她不會告訴你的。」吉忠明背手先一步出了院。
上回在書岳樓外,他與老三說前朝樊尹四旬立業,成賢士。樊尹是四旬才立業,但他六歲識文,十五歲通讀四書五經,本該在落冠之年下場。但奈何天不厚待,先是母重病,後又父重傷。
等送完父母,他已近四旬,看盡百態,心境清明,從此一路過五關斬六將至宰輔。
為官者有兩怕,一怕新舊更迭,二怕守孝。尤其是他們這樣在朝里無依無靠的人家,一守父母孝,回鄉二十七月。脫孝時,能否起復?
黃氏大概是讀過樊尹典故,老妻拿捏她,叫她夫妻分隔兩地。她就打算在老三學業未達時,送走他的雙親,為之剷除一怕。
而父母雙親沒了,吉家也就散了。
耐性倒是好,一點一點地磨,十餘年!
只是她低看了老妻。老妻長在繡坊,吃過的苦非黃氏所能想像。老妻不病,他自然不會傷心府。
好啊,老三娶的好媳婦。兩口子還真是一路貨色。
黃氏癱坐在地,渾身戰慄。站在門外的吉安,看她這回卻不像是在裝,扭頭望向爹,心有疑思。
明明爹早就覺出不對了,可在書里他為何遲遲不挑明?思及再有一月即將啟程去陽安府的吉彥,吉安彎唇苦笑。大概是沒來得及,之後欣欣又沒了,要了二哥的大半條命。
爹忍下,是想給留分情面。可惜,最終吉彥還是辜負他了。還有譚東,沒有今日這一出,他們大概這輩子都會以為吉彥是在中舉之後才認識的譚東。
吉安斂目,鬆開手,讓辛語帶欣欣。跨進屋,去攙扶僵著不動的娘。有些事,該明了時總會明了。
「娘,我想吃紅石磨坊的桂花糕了。」
吉孟氏不痴,她通透得很。老淚汪眼裡,就著閨女的力搬動著似灌了鉛的兩腿,往外走。一行人才出小院,就見一黑衣少年緩緩從前經過。
吉安一眼認出了他,此人不是范州府的嗎?辛語也認出來了,這已經是第二回,回過頭來小聲嘀咕:「姑,他沒你好看。」
第21章 鄉試
「怎麼回事?」吉孟氏雖在傷心,但她對女兒管教一向嚴,容不得一絲差錯。
閨女大了,吉忠明也分外謹慎,轉過身來,同看向吉安。吉安笑了,伸手輕輕擰了擰辛語的小耳朵:「范州府買莊子的人,在這見到,我只是有些意外。」
吉誠聽了,不問一語,去拉驢車過來。吉忠明老兩口卻扭頭望向那年歲不大的少年,他們記得這十三園的東家好像也是范州府的。上回買莊子,還多虧了少年家裡的老人。
只不知那老者為何要幫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