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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8:05 作者: 七月犁
吉彥在家剝了兩天落花生,第三日,早飯都沒吃就坐村裡的牛車跑了。吉孟氏說話算話,油壺倒了都不用黃氏去扶,她和吉欣然母女就負責剝落花生。
待倉房裡十三麻袋落花生剝完,年都過完了。元宵前日,吉孟氏叫了黃氏到正屋:「後天老三就要回縣學了。你也跟著一起。」
聞言,低垂著首的黃氏十分愕然,不由地抬起頭。
吉孟氏撇過臉:「不止你厭惡我,我也不想每日裡看見你。」
撲通一聲,黃氏跪到地上,想為自己辯駁兩句但又不知從哪說起,眼淚在眼眶裡打滾:「娘,我沒有厭我心裡沒有不敬您。我會和相公一起孝敬您和爹。」
「我沒那妄想。」有這幾個月的緩和,吉孟氏早想通了。她這一輩子就靠著老頭子,哪天老頭子要要走她前頭,她也沒什活頭了,便隨他一塊去。
屋裡沉寂片刻。黃氏還是有些不信,她想了多少年的事,真的能如願?
「娘,您您剛說的?」
吉孟氏抄著手:「你回去收拾東西吧,老三不能總一個人在外。」
這回黃氏信了,連忙磕了三個頭,哽著聲保證:「娘,我一定照顧好相公,讓他一心讀書,早日考中舉人,報您和爹的養育之恩。」
「但願你心口如一。」
西廂三房,吉欣然正用脂膏按摩著手:「爹,州府的那位大人還沒尋著嗎?」
「沒有,」吉彥看著兩個兒子練字,大的還不錯,小的這個手腕力道尚不足。
吉欣然裝作無心地小聲念叨:「失蹤了都快三個月了。」
吉彥扭頭看向閨女:「你好像很關心?」
「就是有些好奇,一個那麼大的人,聽說還帶了護衛,竟突然不見了,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吉欣然歪頭,擺出一副想不通的憨態。
「別想了,」吉彥笑之。駱斌雲失蹤一案,裡頭摻雜了政黨之爭,不是他等凡夫可窺。現縣學暗裡都在猜,接任齊州府知州一位的會是哪位大人?
齊州府在陝東轄下,陝東雖不比魚米江南,但小麥、粟米、苞米產量極豐。內閣首輔張大人將親外甥插到齊州府,未嘗沒有要把持陝東糧倉的意思。只是誰也沒想到,竟有人敢對駱斌雲下手。
第13章 徭役
黃氏紅著眼睛回到三房,吉欣然見之急忙起身:「娘,我奶叫你去做什?」
吉彥也好奇,自去年十一月開始剝落花生,他娘對他這一房可謂是愛答不理。直到落花生全部剝完,才勉強給個笑臉,這還是衝著幾口袋落花生仁笑的。
眼中噙淚,黃氏緊握手中帕,情深脈脈地看著丈外的男人,隱有羞澀:「娘讓我後日與相公一道去縣學。」
聞言,吉欣然訝異,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她奶竟鬆口了?前生可是直到她高嫁進譚家,三房強勢了,她奶才允娘帶弟弟們去三霖書院生活。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奶怎就突然改變了一直以來的堅持?
不止吉欣然,就連吉彥也是一時沒回過味來。四日前,落花生剝完了,他這兩天正想著娘下一波該讓他們干點什麼活兒。
見吉彥遲遲不做反應,黃氏心一提,猶疑地小心問道:「相公不高興嗎?」
「沒有,」吉彥扯唇回之一笑:「我去正屋看看。」他娘不可能無緣無故放手妍娘。
正屋裡,吉安拿著繡好的小桌屏,給她娘過眼:「怎麼樣?」米白的絹帛,細膩輕薄,非常柔韌。絹上的字蒼勁有力,一般大小。爹還在底本上畫了春芽、夏花、秋葉、寒松,亦被她用銀線呈在了絹上。
吉孟氏對手中十二扇的小桌屏愛不釋手,真的是精緻極了!
「我丫兒比娘厲害。」這是她養出來的姑娘,心生自豪,日後也不知要便宜哪個?不能想,一想就止不住心酸。
吉孟氏小心翼翼地將繡件收進箱子裡,拉閨女到身旁坐:「我剛跟你三嫂說了事,她還算識相,給我磕了頭。」
吉安回握她娘的手:「不是挺好的嗎?您怕她當不起家,總將人把在手裡,那她這輩子也就當不起家。
現放開了,她伴三哥在外,遇著什麼事,三哥在時,二人可以商量著來。三哥不在,她便得自個想法子解決。時間久了,自然能承事,家不也能當起來了?」
吉孟氏嘆氣:「但願吧。」她不求老三能記她跟老頭子多少好,只望哪日他真出息了,老大、老二有需要時,他力所能及內拉一把。還有丫兒的親事唉,說到底還是她想他的。
屋外,吉彥合上半張著的口,垂首輕吸氣,壓下喉間哽塞,轉身離開。也許一直以來,都是他想多了。猶記得十七年前,他正當齡說親時,私塾里幾位同窗相繼定下親事。
其中僅一,尋了門當戶對人家的閨秀,旁的不是定了姑家表妹,就是定下舅家表妹。而就在那當口,一次他歸家,娘竟帶他去了大舅家。那年大舅家雲琴表妹十三芳齡,還待字閨中。
這不免叫他生了聯想,以為娘是要借雲琴表妹之手,一直把控他。對此,他很是不喜,心生了逆反。對黃氏,他並無多少歡喜,只是去賢客書肆時偶然得見幾回。
那次從大舅家歸來,他主動去求了爹。十七年過去了,他心裡也有道坎。
三房裡,黃氏魂不守舍,焦急地等著。她不確定相公是否願意帶她在身邊。當年定親時,相公的非她不可,叫外人都以為他愛重她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