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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8:05 作者: 七月犁
    當年獨孫喪在外,要不是小少爺還活著,老太爺子有顧忌,奶奶不會真以為他是怕了誰,才束手不查孫兒死因?那可是他一手帶大的孫子,大老爺早喪,就留下那麼一根獨苗苗。

    楚韓氏兩眼蒙淚:「可可是表哥」

    「沒有表哥,您此次來齊州府只是為了還願。」方臉婆子直起身,兩手扒住婦人,勒大眼小聲警告道:「奶奶,您要清醒,大人失蹤的事,咱們沾不得。」駱斌雲家中大婦,也不是吃素的。

    楚韓氏跌坐在繡凳上,眼淚直流,這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早知如此,她就該絕了念頭,不應他來這齊州府。

    夜深人靜時,一抹煙燎氣自客院正房散出,正房裡漸漸明亮卻靜默無聲。守門的婆子仍倚門沉睡著。

    屋後老樟樹上,瑞鳳眼少年背靠著分枝幹,玩著掛在腰間的小木珮,修長乾淨的手指白得泛光。

    第10章 識破

    煙燎味嗆鼻,他卻無動於衷。直到火勢大起來,才從樹上一躍而下,漫步往東廂去。不過百息,寂靜的院子裡傳出叫喊。

    「著火了,快來救火啊,快救火啊奶奶大奶奶還在屋裡」

    少年只著一身白色緞布裡衣,冷肅著一張尚未脫盡稚嫩的清俊面容,從東廂奔出。衝到正屋外,見火勢已大,目露驚惶。

    絲毫不懼滾滾濃煙,上前一腳踹開緊閉著的門。沒了阻擋,火舌猛撲而出,少年側身避開勢頭。屋內有微弱的呼救。

    「奶奶奶奶,」方臉婆子在屋外急切地呼叫,但又卻步不敢靠近快被火勢吞沒的屋子。眼見少爺冒險進屋,她不禁追上前,只兩步又頓足。老眼盯著丈外那扇如惡獸血口的門,猶豫兩息,終一咬牙投身進去。

    那兩母子有一個出意外,她一家都得陪葬。與其在這害怕,還不如搏一搏。

    這時客院裡人都已醒來,端盆的端盆,拎桶的拎桶,開始救火。不久運祥客棧的掌柜帶著一眾店小二也著急忙慌地趕了來,加入其中。

    慌亂中,狹長眼青年遲瀟突然想起什麼,瞪直了眼大轉身,目光掃過周遭來往的人:「陌哥兒呢?」

    聲才落下,正屋轟然塌頂,與此同時一團火苗撞窗而出,正好迎上撲來的一盆水。遲瀟聞聲看去,大驚丟下拎著的桶,和娃娃臉陳二道衝過去,將被壓在已焦黑了的錦被下的少年拉出。

    「陌哥陌哥二道,快找大夫。」

    棉被下還有一婦人,婦人臉被熏得黑如鍋底,眼睫都禿了。一頭原本油亮的青絲,此刻亦如乾枯了的雜草。

    大夫來時,少年已清醒,披著件輕裘正站在東廂外,面朝著已撲滅火的正屋。正屋頂塌了,房梁只剩兩根。火撲滅都有兩刻了,仍有青煙不斷冒出。

    遲瀟一直守在旁,見二道帶著一背藥箱的老頭回來,湊近少年:「陌哥,過去給大夫瞧瞧。」裡屋那個死了沒事,這位可是老楚家的命根,若是出了差子,那他和陳二道也別回楚田鎮了。

    少年聞言回身,拱手向老大夫:「有勞您先去看看我娘,她被煙嗆著了,至今未醒。」

    留著寸長白須的老大夫,點了點頭,就隨候在門邊的長臉婆子進了屋。

    見狀,遲瀟撇了撇嘴,不高興地抱臂轉身,與陳二道開始擠眉弄眼。

    若不是裡屋那位大冬天的要來齊州府還願,他們也不會遇著這糟心的事。天乾物燥的,還敢在屋裡點香、燒炭。現把人客棧房子給燒了,這得要賠多少銀錢?

    老太爺那麼大歲數了,辛辛苦苦守著百頃良田,還不是想給陌哥多留點媳婦本。她這個做娘的倒好,嫁入楚家都快二十年了,還委委屈屈。整日裡啥事不干,盡知道霍霍。

    陌哥他爹,當年真是瞎了眼了,拼小命下水去救這麼個糟心娘們。要他說,楚田鎮隨便拉個佃戶丫頭出來,都比她省心。

    「哎,遲瀟,那個錢婆子呢?」陳二道之前就覺少了什麼,這會才想起來。

    遲瀟冷哼一聲,沒好氣地說:「燒得只剩副骨頭架了。還算她忠心,沒臨陣跑了。」裡屋那位醒來,怕是要傷心了。

    半盞茶的工夫,老大夫一臉凝重地出來了。少年立馬迎上去問道:「我娘怎麼樣?」

    「老夫給她扎了針,過會就能醒來。只是」老大夫嘆氣,抬眼看向還未冠發的少年:「只是濃煙侵入體,傷了咽門、肺腑。你母親餘生,不止咳疾難消,言語上也會有」

    雖未言盡,但少年已明了,倔強地忍悲痛但仍止不住淚上涌,汪滿眶,啞聲道:「還請大夫全力救治我娘。」

    老大夫搖首:「沒用的,她已傷及根本。」

    一夜沒睡實的吉孟氏,今兒早早就起身了。供了多年的兒子,眼瞧著快出息了,可就在這當口卻叫她發現兒子是頭白眼狼。心頭燜火,才一夜嘴裡瘡就生至五個,連耳後都鼓了個指甲蓋大的包。

    抓了一把菊花,她要去廚房煮點降火湯。只門一開,就被嚇得心都不跳了,瞠目後退兩步。待看清了人,破口大罵。

    「一早上的,你作什死?」

    原是黃氏,單衣薄裳披頭散髮地跪在門口,淚流滿面:「娘,我知道您在生相公的氣,」說著話就開始磕頭,「我們知道錯了,求您不要」

    「黃氏,」吉孟氏一個字都不想再聽下去,心還突突的,顫手指著她喝道:「我警告你,你把我嚇出個好歹,老三這輩子都別想考科舉了。你也可以儘早絕了做官太太的夢。」話音未落,便氣沖沖地跑出去,往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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