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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8:05 作者: 七月犁
他娘是在罵老三呢,老三在外的事他也知道一些。老二告訴他的。黃氏娘家現在走路都帶風,鎮上誰不說他家有個好女婿?
「當家的,咱們要不要去正屋看看?」朱氏此刻心裡跟長了草似的:「娘氣壞了,我進門這麼些年,還是第一次見她像村後楊二婆娘那般罵人。」
她家婆婆一向自持身份,家裡家外都矜持得很。像黃氏那樣眼皮子一夾就掉貓尿的,若擺在旁人家,就是喪門星,哪容得她站著活?她婆婆面上是狠,可從來沒辱罵過黃氏,更是沒碰過黃氏一根手指頭。
吉誠瞥了他婆娘一眼,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收拾收拾趕緊睡覺,哪哪都有你。」
「什麼哪哪都有我?我也是關心娘。」朱氏不再扒著門了,回過身瞪向她男人:「我問你,老三在外搞什麼營生?」
正走向炕的吉誠有點意外,扭頭問道:「你怎麼知道是老三?」
「不是他,還能有誰?」朱氏冷哼一聲,進去裡屋,語帶不屑地說:「就他一肚鬼心思。」她們妯娌三個,要論哪個娘家底子最厚實,可不是村里以為的黃氏,而是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二弟妹。
黃氏她爹只是個掌柜,人二弟妹家裡鎮上三個肉攤,縣裡東西兩街都有肉鋪子。二弟妹她爹洪大方,年輕時進山獵過大蟲,殺豬那是眼都不帶眨一下,四個兒子全隨了他。
一個閨女,在家也嬌養。嫁閨女不找媒人,洪老爺子就看上了吉家,自己找上老爺子說的兒女親事。
二弟妹才嫁過來時,洪家往吉家送肉都是半扇半扇地送。後來還是老爺子親自去了洪家一趟,洪家才不送了。
二弟到鎮上私塾坐館,洪老爺子高興得逢人就說。他要是敢有旁的心思,不用婆婆在這罵,洪老爺子早給他掐沒了。
「你別去管,也別去理三房的事,日子照常過。」吉誠坐到炕上,沉著臉。
朱氏不高興了:「老三事都做出來了,還不興我這大嫂問一句?」
「既然知道自己是大嫂,那你就只要謹記一點。不管到了哪天,爹娘都會跟咱過。」
一言驚住朱氏,這什麼意思?她盯著吉誠,久久才回過味來,不禁瞠目,急急上前小聲問道:「爹娘要分家?」
吉誠沒回她,倒床上翻身朝里。朱氏急了,坐過去推他:「你倒是說呀。」怎麼就要分家了?她不是不願意,只是不想現在分。
「最遲也就明年秋後。」吉誠心裡頭是跟老二想一樣,早點分家,三兄弟各走各的路。日後誰若有心幫扶就拉一把兄弟,若不願意,他們也不去擾著誰。
朱氏鬆了口氣:「秋後可以。」
西廂三房,黃氏一臉愁容,與女兒相顧無言。兩個兒子手足無措地站在裡屋門邊,看著他們娘和大姐。
吉欣然早知會有這麼一天,但情況比她預想的要好得多,至少奶沒跑來西廂打罵。轉頭看向兩個弟弟,她婉笑:「你們也快回屋睡吧,明兒天不亮還要去私塾。」
「大姐,」吉信旻已經十一歲了,該懂得事他都懂:「奶她」
「只要你跟信嘉好好讀書,娘和我所受的苦就都值得。」吉欣然起身,送他們回屋。
待裡間只余黃氏一人時,她面上了沒了愁,眼神平靜不含一絲怯與柔弱。聽著罵,嘴角微微挑起,儘是嘲弄。
吉孟氏足足罵了有兩刻,睡在裡頭的吉忠明也不去攔。
待罵累了,吉孟氏心中還很是為自己不平,下炕喝了半杯冷茶,轉過身就沖老頭子說:「憑什要給他一百兩銀子?他之前賣副榜名,予我五十兩銀,我就把那五十兩給他。」
她供三房供得夠夠的了,老三就這麼對她和老頭子的?心寒得她全身都在打哆嗦。一家吃喝用全在公里,藏了錢竟敢在外私買鋪子。他這是把老大、老二踩腳底去了,就他是親生的?
吉忠明睜開眼睛:「那一百兩分兩次給,明年七月,他啟程去陽安省府時,給五十兩,分家時再給五十兩。」
吉孟氏不願:「你就那麼肯定他明年會中?」老頭子的意思她明白,鄉試前給那五十兩,若老三當真中了,那他這舉人便是吉家集全家之力供出來的。
有這底子在,哪怕是分家了,老三也不能獨個好過。他得顧著老大、老二和丫兒,不然就是忘恩負義,品德有虧。
「哪有十足的事兒?但都到了這境地,咱們也不差這五十兩。」吉忠明轉頭朝老妻:「不早了,上床歇息吧。明日你也別針對老三媳婦。三房的事她就是有心,做主的也還是老三。」
「混帳東西,」吉孟氏氣捋不順。
與她一樣氣不順的,還有百里之外的一人。范州府潭黟縣運祥客棧,客院裡正房堂內,杯盞碎片灑了一地。站在堂中的鹿眼美婦,一手握帕撐在六棱桌上,腿邊跪伏著方臉婆子。
「他要多少人伺候?遲家小子、陳家老二還不夠嗎?他這是存了心要與我這個母親作對。」
方臉婆子額上都冒汗:「我的奶奶呀,遲家小子、陳家老二可不是咱家奴才。還有您您不能讓田老牛去打聽大人的事。要是被少爺察覺,您和奴婢一家就都沒活路了。」楚老太爺那是什麼出身,遼邊馬匪,殺人不眨眼的!
雖說大景建國時,老太爺就金盆洗手,領著他那群夥計策馬離了遼邊,置田桑種,娶妻生子,但血性難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