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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8:05 作者: 七月犁
「那就多謝二嫂了。」吉安見她娘還不動,放下餅,拿了筷子塞進她手裡:「您也嘗嘗二嫂的手藝。」
吉孟氏心累得很,順著閨女的話夾了一塊白菜肉渣餅,撕下一小塊送到伸小爪子來夠的欣欣手中。
這時沉默了許久的吉忠明開口了:「都吃飯吧,吃飽喝足了早點休息。」
吉俞看了一眼端著飯菜離開的大侄女,也不知該說什好,心裡五味雜陳。有時他是真想不孝一回,勸爹把家分了。不是他這個做兄長的心眼小,而是老三讀書讀精了。
遠的不說,就拿前年賣鄉試副榜名這事來講。老三鄉試副榜名賣了三百兩銀子,拿回來五十兩。剩下的二百五十兩銀,他花了一百六十五兩在縣城買了間鋪子,交予黃氏二哥打理,專門收售舊書。
這事爹知道,娘還被蒙在鼓裡。
他吉俞不是眼饞兄弟的那點家底,就是覺得老三這事做得不體面。你考兩回鄉試,一次五十兩銀,都是爹娘掏的。你鄉試副榜名賣得三百兩銀,不論怎麼講理,都不該只給爹娘五十兩銀。
還有這些年在縣學,老三就一點營生都沒?有功名在身,每年他都會給學子作保,銀子哪去了?一家花用全在公里,得了銀子在縣裡把鋪子買了,才跑來跟爹說。爹能怎麼辦?
就沒這麼吸爹娘血的。吉俞是看出來了,老三那心啊,不熱乎。現在他就等明年鄉試,老三若中了,那估計吉家就離分家不遠了。抓起餅子,大咬了一口,嚼了兩下突然頓住,掀起眼皮看向他那個神色依舊冷淡的小妹。
這丫頭終於不再坐視不管了?吉俞心裡生了期待。小妹對上老三,一個狡猾一個真精,有的精彩了。
察覺到投來的目光,吉安回頭望了一眼,沒做什回應。自三歲那年賣完春聯,她要求分利後,二哥就篤定她內里揣著只小狐狸。篤定就篤定吧,她也不想辯解什麼。
吉家這邊吃著飯,幾十里外的善林山腰處,寒因寺客院東廂里,一鹿眼美婦散著一頭青絲,披著件兔毛斗篷端坐在榻上,手裡拿著一封書信,來來回回地看。
一方臉婆子推門進來,奉上換了水的湯婆子:「大奶奶,廚房燉的燕窩好了,您要現在用嗎?」
婦人輕搖首,嘆一聲氣放下書信,接過湯婆子抱在手裡,凝眉幽幽道:「也不知州府里出了什事,昨夜那麼大的雪,表哥竟連夜往回趕。」微鼓兩腮,露了絲絲不快與委屈,「走時也不叫醒我,留這一封書信徒讓我憂心。」
婆子躬著身,笑著說:「大人是心疼奶奶,您好不容易睡沉,他怎麼捨得攪您好眠?」
話是這麼說,但她心裡空落落的:「他走時當真一句話也沒給我留?」魚水之樂後一夜好眠,醒來君已不在,她一人孤枕。多年未見,他說日思夜想,她又何嘗不是魂牽夢縈?
「大人走得急,奴婢尋思著肯定有急事。」瞧主子這樣,婆子哪敢說昨夜裡她也睡熟了。
「急事,」婦人眼中凝淚。
屋中沉寂片刻,婆子見不再追問,趕緊岔開話:「少爺下午來過,說路上積雪太厚,咱們可能要在這住幾天,等雪融了再啟程回范州。」
婦人撇過臉,淡淡道:「知道了。」
雪後連著幾日晴好,很快路道就乾淨了。這天吉誠駕驢車去縣裡書齋,送手抄書,直到天黑盡才著家。一到家,等不及驢車停穩,人就跳了下來,衝進了正屋。
「爹,知州駱大人不見了,現在縣裡到處都在盤查。聽說州府那邊也一樣。」
第8章 有意
「駱斌雲?」盤腿坐在榻上看《四方週遊》的吉忠明很是詫異,見大兒點頭,面露疑惑:「不應該呀,他是知州大人,就算是下來體察民情,也會有親信護衛隨行,怎會不見了?」
「聽說是連護衛一起失蹤了。」
之前在城裡被盤查了兩回,路過鎮上時,他又被衙役攔下一回。吉誠心有餘悸:「今兒那些當差的,個個凶神惡煞一般。眼神稍有躲閃的,就走不了了。」
吉忠明放下書:「當然兇惡了,駱斌雲是內閣首輔張大人的嫡親外甥。他出事了,別說齊州府,就是陽安省府都兜不住。」想到幾天前那場大雪,直覺告訴他,近日若不能找著人,那就找不著了。
著家了,吉誠也舒緩了下來:「徐掌柜讓我最近沒事別往縣裡跑,說知州大人失蹤前最後一次露頭,就是在咱們遲陵縣。」
「那就不去。」吉忠明端了炕几上的茶,喝了一口。一個五品知州連帶著護衛一同失蹤,不是小事。遲陵縣要有陣子不能安生了。
門外,吉欣然將屋裡對話聽了個全。最近幾日一直心神不寧,她也是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今日見大伯晚歸又匆匆去找爺,她便知有消息,就往廚房提了壺開水跟著來了正屋。
果然,駱斌雲消失了。
說不出此刻是什麼感受,她慶幸有茫然也有。幾日前,因為自己的插話,改變了事情的發展。雖因此她娘沒有遭前世那樣的罪,但她卻很惶恐。生怕自己得益於前生記憶所占據的先機,不再有。
現先機猶在,她又徒生茫然。抬眼上望,頭頂就只有這片巴掌大的天。她身在棗余村里,要怎樣才能改變自己的悲慘?拼盡所有,又真的能改變得了嗎?
吉安拿著分好的線出東耳房,就見吉欣然拎著茶壺呆站在堂屋門口,走上前去提醒:「水涼了,泡不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