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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44:23 作者: 戈子
    溫如是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錯。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淡出自己的視線,她的雙腿猶如灌了鉛水,不能動彈。

    「主子——」身邊有襲玥的驚呼。

    強忍了許久的一口血終于禁不住溢了出來,溫如是半跪在地上,斑斑血跡滴在飄落的梅花瓣間,紅艷得刺目。

    「不要大驚小怪。」她輕笑出聲,還有餘力調侃。

    襲玥知道她不想別人知道,只是忍不住還是對蘇正君有了怨言,如果不是想瞞著他,主子何必這麼辛苦。她哆嗦著雙唇,紅著眼眶將溫如是攙扶起來,壓低了聲線:「主子先歇一會兒,我命人備頂軟轎過來。」

    「不用麻煩,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溫如是擺擺手,「屋外風涼了,你先帶梅麗爾回房。」

    是夜月光如水,溫如是沒有宿在書房。她在蘇輕塵的院門外站了半宿,直到屋內燭火熄滅才走出陰影。

    窗外的月影透過花枝的間隙柔柔地照了進來,蘇輕塵伏在桌上,還穿著白日裡見過的那件衣衫,墨黑的長髮傾瀉而下,搭在臂間。

    溫如是微蹙了眉頭,輕輕從架子上取了件披風,小心翼翼地蓋在他身上,不敢驚動他,只緩緩在旁邊坐下。

    他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了下,似乎在睡夢中都不甚安穩。

    她痴痴地望著他的容顏,只覺怎麼看也看不夠。時光漸漸逝去,溫如是起身的時候雙腿有些麻木,她苦笑著揉了揉腿,這具身體已經破敗得不堪重負了。

    她挪動著一步步邁出門外,沒有看到蘇輕塵在黑暗中緩緩睜開的雙眸。

    第二日一大早,皇女府的侍衛便有條不紊地忙碌了起來。出行的車駕上就堆滿了大大小小的行李,未免引人注目,溫如是事先已經將多半的護軍調配到了城外。

    「鳴鳳武功高強,你若遇到什麼不長眼的傢伙,儘管讓她去處理。」溫如是喋喋不休得像個老媽子,「包袱的匣子裡是大額的銀票和地契,你在外面不用幫我省,該花的就花,喜歡什麼就買什麼,別委屈了自己。」

    言罷更是難受,伸手又幫他攏了攏氅上的領子,眷戀不舍地輕撫了下他的眉眼,哽咽了聲線,「……保重。」

    蘇輕塵定定地低頭凝視著她,雙唇翕動了半晌,才慢慢道:「你也是。」

    溫如是重重點頭,不防他忽然抬臂攬住了她。溫如是僵直了身子,沒有回手抱他,唯恐一抬手就泄露了心思。

    良久,就像晨風中送來的一聲嘆息,幽幽然落在耳邊,輕飄飄的,然後不知所蹤。當她回過神來,蘇輕塵已走遠。

    長長的車隊逐漸駛離了大道,溫如是默然佇立在皇女府威嚴的石獅子前方。身後檐牙高啄的樓閣漸漸在煙斜霧橫的冬日中,如水墨般褪去了顏色。

    「主子,回去吧。」襲玥輕聲道。

    溫如是輕輕轉頭,微微笑著,語聲卻是無盡的荒涼:「送完梅麗爾,這座皇女府能說得上話的,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十日後,溫如是一個人躺在梅花樹下的藤椅上。紅色的花瓣悄然而下,其中幾片打著旋,沾染在她發間。身側的軟榻空空蕩蕩,她闔著目,靜寂得仿佛沒有了呼吸。

    忽有急驟的馬蹄聲越來越響。鳴鳳一人單騎,衝進院中,下馬便伏跪在地狠狠地叩頭,久久不敢起身。

    「主子……蘇正君不見了!」

    第166章 宿命輪迴之公子求嫁二五

    淒淒歲暮風,翳翳經日雪,車廂外急雪被風夾裹著狂亂地飛舞。

    官府差人鏟雪的速度比不上雪落,積雪蓋過了腳踝,馬車走得很慢,車內的貴人似乎並不著急,沒有遣小廝來催。

    青書在爐子裡加了一塊上好的銀霜炭,看了眼平靜地隔著窗簾向外望的蘇輕塵,很有眼色地沒有開口,悄悄退到了角落裡。

    還有三日,就到京城了。

    青書不敢問,為什麼公子不聽五皇女的話。如果他不想走,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直截了當地去問清楚。他想五皇女這麼喜歡他家公子,公子要是開口,她肯定不會捨得將他送走的……好吧,其實這麼久以來,五皇女都沒有跟公子同吃同住,兩人之間,漸漸的也不似剛過門時那般的恩恩愛愛,看上去倒像是生疏了許多。就連青書在一旁瞅著,也不確定,五皇女是不是真的已經不在乎蘇輕塵了。

    青書真的為他家公子不值。當初明明是對方死纏著要定下這門親事,如今翻臉無情,說送走就送走——若不是還有近千人的精銳衛隊,青書都要認為五皇女是厭棄他們了。

    可是即使不是厭棄,再多的護衛,再多的金珠珍寶、房鋪地契,也改變不了溫如是堅持讓他們遠離京城的事實。

    雖然公子從來不說,但青書也看得出來,他是難過的。

    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那句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新帝繼位後,甚為看重五皇女,曾多次下旨召她入宮。雖說五皇女沒有應承入朝,但也不至於會有什麼大難啊?他百思不得其解。

    還有鳴鳳……青書瞥了眼沉靜如水的蘇輕塵,垂下腦袋,糾結地扯著衣角。

    她要是知道,是自己在她的菜里下了藥,以後回去還不知道會怎麼收拾他。一想到這裡,青書就委屈得想哭。

    都是公子指使的,說什麼他送去的飯菜,鳴鳳再嫌棄也會全部吃完。他本還不信,怎麼想得到那女人還真一邊挑剔地嫌他做得難吃,一邊掃了個精光……鳴鳳現在肯定都恨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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