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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44:23 作者: 戈子
待到眾人簇擁著太后離開花園,此時院中就只剩下了他的隨侍和亭外的溫如是。
樓迦若沉默良久,才遣退侍衛,徐徐行至她身前站定。
花開無聲,溫如是低垂的姿態柔美,烏黑如雲的發端簪著一枚白玉響鈴簪,和風拂過,有低微的玉鳴輕響。
樓迦若緩緩伸出手,語聲溫潤:「起來吧。」
沒有了外人在場,溫如是這時才覺得委屈。
她扁了扁嘴,抬手置於他的掌心,抬眸幽怨地望著樓迦若,卻不動:「……腿麻得厲害,起不來。」
握著她細嫩的柔荑,樓迦若也不躬身扶她一把,只是低聲道:「你既明知會受罰,又何必惹怒太后?」語調雖然還是一如往日的淡然,但她也能聽出其中細微的柔和之意。
他的掌心微涼,溫如是輕輕勾起嘴角,盈盈笑著就著這個姿勢,拉著他的手貼到自己曬得滾燙的臉頰上,輕輕蹭了蹭,一雙美眸明亮通透:「這點小苦我還受得住,不過,要是太后她老人家真的下狠心要砍了我的腦袋,說不定我一害怕就服軟了。」
樓迦若無語,抽手就待拂袖而去,卻被她緊緊抓住不松,反倒將沒有防備的溫如是扯得半坐到了地上。
樓迦若一怔,停下動作嘆息一聲,見她委屈地垂頭不語,只好妥協道:「行了,快起來。」
溫如是逶迤的裙裾鋪散在地,仰起雪白中透著粉紅的小臉,哀怨地望他:「能抱我起來不?」
樓迦若會主動抱她嗎?
當然不可能。最後還是溫如是坐在地上等腿上麻痹的那股勁兒過去了之後,才攥著他的手緩緩起身,站穩之後她還心有不甘,兀自嘟囔著:「這裡又沒有旁人,你就是跟我稍微親近一點也不損顏面。」
樓迦若不答,轉身就走,手上剛剛鬆開便被溫如是又牽住了。
她巧笑倩兮地腆著臉抬頭湊到他身邊,眼睛晶晶亮:「你是特意來救我的吧?」
樓迦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劍眉下細長的鳳眸微挑,腳步徐緩卻沒有停頓:「只是意外而已,別想太多了。」
溫如是抿著嘴偷笑,也不反駁,就這麼乖巧柔順地被他的大手牽著往回走。
不管他是因為連翹的通風報信,還是因為見她沒有在固定的時間出現在陵香亭內,他來了,這就夠了。
哪怕樓迦若其實並不相信她的用心沒有一絲的歹意,哪怕他還在抗拒她的接近……只要在她可能會出事的時候,樓迦若肯主動出現在她的面前,幫她化解危機,她還有什麼好不滿的呢。
來日方長,溫如是相信,總有一天樓迦若會正視她的真心。
兩人雙手相連,低垂的袍袖緊緊挨在一起,頗有幾分溫存纏『綿的意味。
溫如是偏頭,得寸進尺:「迦若,以後就我們兩個過,你不要再納妃了好不好?」
第60章 暴君的黑化危機八
『迦若,以後就我們兩個過,你不要再納妃了好不好?』溫如是柔軟嬌俏的語聲猶如尚在耳畔迴響。
朱紅的殿堂,玄色的簾幕低垂,檀色的木質浮雕反射出蒙蒙的暗光,金色的流蘇懸墜,深棕的大片地毯,暗紅色的書案後坐著一身素白錦衣的樓迦若。
他執起擺放在案上的幾本奏摺,一連三本,都是上書懇求新皇大選充實後宮的諫言。
好不好?當他期望他們之間只有彼此的時候,她棄之如敝履,而如今卻在盈盈翹首問他好不好——樓迦若唇角噙著一絲嘲諷,徐徐提筆,在末尾書下兩個朱紅的字,「准奏」。
納妃不只是為了延綿子嗣,也是身為一國之君必用的政『治手段。
當初溫如是選擇投入太子懷抱的時候,事先會想不到這點嗎?樓迦若面色不顯地隨手將其放置到一邊。她又憑什麼以為,自己會為了一個不守婦道的女子破例?
就因為他長達十年的寬容忍耐?——這個要求,太可笑了,特別是在她猙獰傷人的背叛之後。
他不是做不到,這個皇位本就是武力得來,再給他的暴虐多加上一筆也沒關係,但是,他不願意。
樓迦若不願意。
她此刻的柔順、溫情,此刻的依賴、遷就,遲早有一天會因為一無所得而褪去,樓迦若不想到了那個時候,再一次成為她可悲的棄子。
就這樣看著她演戲就好,沒有必要許下任何承諾,樓迦若垂下眼帘,默默換上一本新的奏摺批示。
經過下午的那一番折騰,溫如是還是不幸中暑了。
當樓迦若接到消息的時候天色已晚,李公公恭順地立在堂下等待皇上的示意,樓迦若只是微微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就再沒有下文。
等到有條不紊地處理完手上的政務,樓迦若起身揉了揉手腕:「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隨侍在側的宦官躬身回道:「回皇上,已是亥時。」
亥時啊……溫如是這時應該已經睡下了,走到門邊的樓迦若往寢宮的方向邁了幾步,頓了頓,終是改變了主意:「擺架冷宮。」
高牆內的景色在月色的籠罩下,染上了一片朦朧昏黃的光,樓迦若閒徐徐穿過花香滿枝頭的前院,推開她臥室的房門,兩名宮女在一見到他的時候,便很有眼色地退到了門外。
溫如是喝了藥,又睡了一下午,已經沒有早先那般難受,此時正昏昏欲睡地偎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