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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33:20 作者: 寄山海
容音現在是一沾枕頭就能著,但饒是她身體勞累至極,睡了一晚還是不免整夜噩夢——夢到劉叔拿著法器搖著鈴鐺,把她和岑鶴九從陽關道一路追殺到奈何橋,淒涼無比地哭喊著還他女兒。
容音知道,自己心裡是內疚的。可這份內疚也是不容逃避的。
她醒來,枕頭濕透,一摸臉上全是冰冷的淚痕。她比誰都知道,雲深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只要一想到劉卉宛那種天真爛漫的孩子,可能會在雲深遭遇什麼不測,她心裡就翻攪著痛。
一看時間,凌晨四點。但她卻覺得等不得了。
原本她是想自己起來理理思路,結果容音下樓,看見天色將亮不亮的院子裡,岑鶴九正掛著兩個大黑眼圈練太極。
「……」兩人相顧兩無言,無奈地笑笑,又心知肚明對方在想什麼。
容音返回餐廳,一杯溫水下肚,手卻還是抖得厲害。
一個熨帖的懷抱悄無聲息籠過來,岑鶴九寬厚溫暖的手心覆在她手背上,耳語似地平線湧出的第一縷暉光,「別擔心,你狀態不好,就留下來看店吧,我一個人去跟劉叔解釋。」
容音搖搖頭,轉過身子抱了他一下,「本來就是我們該承擔的,逃避最是沒用,我跟你一起。劉叔現在晨練的習慣還在嗎?」
岑鶴九低頭沉吟,「在的吧。」
二人吃過早餐趕往劉家,一路上都沒話,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麼向為人父母的解釋這麼殘忍的事——孩子被綁架了,而且還是落到了窮兇惡極的人手裡。岑鶴九都糾結著劉叔年齡也不小了,要不提前叫個救護車什麼的……
轉眼站在劉家門口,容音率先敲了門,心跳如擂。
等了幾分鐘,房間裡傳來腳步聲,緊接著一張異常熟悉卻多年未曾謀面的臉孔出現了。
容音緊張地抿了抿嘴,還在猶豫怎麼自我介紹的時候,面前的中年男人卻直接忽略了旁邊樹幹一樣挺拔的岑鶴九,頗為意外地將容音掃視一遍後,聲線略微顫抖地問:「你是……容家丫頭?」
容音與岑鶴九對視一眼,忐忑不安地點了點頭。
「你真是歲弦?你真的……還活著?那老容他……」劉叔不敢置信地確認著,又透露出難以抑制的激動。
第124章 憶少年42
「我父親已經死了。」容音非常輕巧地說。
岑鶴九略微驚訝地側目,沒想到她能在故人面前這麼坦率地說出這句話。
容亭修的死,容音和岑鶴九都沒有親眼看到,所以這麼多年來,容音就算是還抱著一點尋找父母的期望,任誰都是能理解的。但岑鶴九沒想到她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若不是早就想明白,她現在不會這麼平靜。
這是痛失親人後,早就把瘋狂的悲傷壓在心底的平靜。
劉叔失神片刻,恍如隔世地側身讓出地方,「進來說吧。你們這突然來找我,是有什麼事?」
天氣炎熱,一進房間溫差巨大,容音忍不住連打兩個噴嚏。岑鶴九自顧自拿了空調遙控器調高几度,「劉叔,我這感冒發燒前兩天剛好,溫度打高點啊。」
劉叔在廚房給他們倒水,「你們隨意。你劉姨出去買菜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要讓她知道我空調打這麼低,估計又得臭罵我一頓,心疼電費。你們也是奇怪,怎麼大清早的過來。」
「劉姨哪是心疼電費,分明是心疼你年輕時落下的病根,怕給你吹得不舒服。」岑鶴九幫著端杯子出來,示意容音坐下。
容音杵在客廳里,是發自內心的坐立不安。她納悶兒地看著岑鶴九,怎麼還能談笑風生的,這馬上就要和老父親坦白了,他就一點都不緊張?
劉叔從廚房出來,看見容音還站著,也奇怪道:「歲弦你老站著幹什麼,怎麼,小時候都不認生的,長大了反而生疏了?坐下說話。」
容音躊躇道:「嗯……劉叔,有件事我得先向您道歉。劉卉宛她……」
「咳咳。」岑鶴九一陣咳嗽打斷了她,沖她使了個眼色,「那個劉叔,你喝茶,你吃過早飯了嗎?」
劉叔頓了頓,端起茶杯後悠然打量岑鶴九和容音,忽而笑了笑,「吃過了。這樣粗茶淡飯平淡如水的日子,想來我已經過了十五年了。但是你看,這飯後喝茶的習慣,我從老家帶過來的,到現在老了還是改不了。」
斑駁白髮扎人眼,容音看了一眼,忽地想起若是老容還在世,大約也會是這個樣子,兩鬢都沾染了歲月的風霜,吃完早飯後端著茶杯自在地聽上一曲戲,時不時跟著哼唱,就和普通人家的父親一樣。
她僅僅打量一眼,便別開目光不忍再看。
岑鶴九隻當她是愧疚劉卉宛的事,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劉叔問道:「宛宛這孩子從小調皮,我讓你多幫忙照看她,她最近沒闖禍吧?哦對了,既然歲弦早就和你重逢,那宛宛也一定和你們都熟悉了吧?」
「啊……是的。」容音倉促點頭,有點納悶上次出了唐門的事,岑鶴九不是早就跟劉叔告了狀嗎?不是劉叔告訴他地址的嗎?怎麼現在劉叔又不記得這檔子事兒了呢。
岑鶴九面露難色,再開口也仿佛嘴巴里打結了,「劉……劉叔,是這樣,我確實是要先向您道歉,這件事是我不對,但是一會兒我說了,您先別急著打我,您聽我說完再發脾氣,因為它……關係宛宛的性命。我……是我對不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