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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33:20 作者: 寄山海
    老婦個頭很矮,至多只到容音胸口,卻很有雍容氣質,穿一身古時婦女常見的暗藍底裙裝,點綴圖樣是石綠色蘭草,從頭到腳一水濃厚的書卷氣。

    容音看見書架上攤開的那本厚重冊子,猜疑道:「你是哪個妖怪,在書里封印的時間……到期了?」

    那老婦就拉下臉來,頭上一對霽青簪子輕微晃動,「怎麼說話呢,你是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這本封印冊?老身是這古冊書靈,負責看守其中妖鬼。到了時機可以去輪迴的鬼魂更不會自行跑出來,而是有專人和專門的途徑去處理。別小看下頭的秩序,現在在人員管理上也是有流水線的。」

    容音還在消化這些信息量,她接著不屑地說道:「怎麼忘慮那小子連這都沒有告訴你,真是失禮。」

    儼然一副長輩訓晚輩的姿態。容音表面不動聲色,暗中瞠目結舌。

    正巧身邊飄過一個綠影,容音瞅見他那一頭恣意的白毛,她已經好久沒見著了,乍一重逢也來不及寒暄,揪住對方衣領就問:「阿碧,這兒有個老太太說是封印冊的書靈,你能看見嗎?」

    阿碧剛醒過來,渾身還乏力著呢,被容音一拽差點掀在地上,「哎喲哎呦容姐求求您了,您別靠近我,雖然您身上的陽氣不傷鬼,可是我現在就像感冒鼻塞還蒸桑拿一樣,可難受了……」

    老婦聽見容音的問題,當即拎起那本冊子嘩啦啦抖了幾下,「你有什麼不信的?這本封印冊比你年紀都大,再說這麼重要的東西,派個書靈管理,很過分嗎?」

    阿碧退到容音十米開外,「容姐,她的確是書靈,只是這本冊子在岑家傳得久了,書靈只在和岑家特別熟悉的人面前才會現身。」

    容音勾了勾嘴角——沒想到談個戀愛還能挖掘出這麼多小驚喜。

    老婦很快用拐杖指著阿碧罵:「還有你!老不正經的東西,明明歲數和老身差不多大,整天靠皮相騙小姑娘,你也不怕折人壽!」

    阿碧梗著脖子反駁:「那是你太老古董。」

    岑鶴九聽見響動從廚房出來,帶出一股濃郁的菜香味,容音這才注意到已經中午了。她做了好幾個夢中夢,時間感也變得亂七八糟。

    岑鶴九繫著圍裙的樣子竟然出乎意料地居家,一邊嫻熟地擺盤一邊說:「看來你們已經認識了。阿玉,我早上問你的事情,有頭緒了嗎?那毒能不能解?」

    「阿玉?誰是阿玉?」容音迷茫地問。

    老婦驕傲地抬頭,「就是在下——書中自有顏如玉,老身本名,顏如玉。」

    「……」

    第88章 憶少年07

    阿碧,阿玉,一個筆,一個書——原來是這麼個一對兒啊!

    容音恍然大悟,用八卦的眼神盯著阿碧,就差說出一串「嘖嘖嘖嘖」了。

    老婦渾濁的眼神在容音身上流連,「中毒的人就是她?」

    容音這才意識到他們在談論自己。手臂上的傷口雖然已經癒合,但是留下了一道發黑的印子,這毒顯然不是會立刻要人命的,但是這些日子容音精神萎靡,一有空閒就想睡覺,而且,記性越來越差。

    昨天她順手放在電視旁的水杯,不過去了趟衛生間的工夫,回來竟然忘記水杯放在哪裡。

    更有甚者,岑鶴九和慎鑒跟她說話的時候,她要是思考個兩秒鐘,準會忘了自己剛剛在思考什麼。

    小慎子說這種毒不會腐蝕肉體,卻偏偏能腐蝕精神,估計製毒材料不會是尋常的東西,所以很難解。

    聞所未聞的毒藥,更別提解毒方法了。於是岑鶴九隻能向自家古書求助,古書中記載了數百年來成千上萬個奇異的故事,萬一就有解決門道呢?誰也說不好。

    顏如玉搖了搖頭,「你們自己看吧。」

    說著重新縮回封印冊中,冊子「嘩啦啦」像有風吹動,很快又停息下來。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古老的故事,連書頁都發黃得厲害,似乎一碰即碎。

    岑鶴九俯身念出上面的字句,全是文言文。

    翻譯成白話就是有戶姓趙的人家剛娶了媳婦,新媳婦年紀很小,不熟悉烹飪技巧。新婦的夫君靠上山採藥賣錢為生,一天家中無米,新婦就用籃中草藥野果等混在一起做菜,不料只嘗一口鹹淡,便暈死在家中。

    下山回家的丈夫見妻子全無活人生息,呆若木雞若一假人,竟不識丈夫是誰。丈夫遂悲痛欲絕放聲痛,哭聲吸引一雲遊僧路過,雲遊僧擅醫,丈夫忙攔下問詢,妻子是否還有救。

    雲遊僧診視之後嘖嘖稱奇,雲新婦乃是誤打誤撞,食用了山中精怪靈體附形其上的果蔬才會如此,原本這種奇毒發作還需特定的藥引,偏生巧得很,籃中的幾味藥草果蔬恰巧湊成這副藥引,才引發了這奇特癲症。

    丈夫忙問解毒之法,雲遊僧捋須微笑道:「癲病還需癲人醫,要解此毒,非尋得『非他非彼,非彼非他,非是非非,非非非是』之物不可。」遂隱機而去。

    新婦病不得治,最後甚至痴到不知白天與黑夜的地步,天長日久,丈夫嫌其累贅,將其變賣到他鄉。新婦於他鄉剋死,魂魄卻也是渾渾噩噩不知今夕的,恰好路遇一伏鬼道人願度其厄,這才有了這一篇故事。

    至於原本封於書頁內的新婦魂魄,早已通過顏如玉說的「流水線」輪迴去了。

    幾人聽岑鶴九念完,紛紛唏噓。

    唯有容音冷漠道:「說白了,就是這病最後會痴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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