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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33:20 作者: 寄山海
蛇怪狂暴的吼聲、兵刃與鱗甲相接的聲音、岑鶴九愈漸加重的喘息,一切仿佛交織成狂想曲,瘋魔地在耳邊迴響,容音憤恨,眼中生生憋出血色。
她肯定了,現在就算岑鶴九找到開關,他也不會把門打開的。
留在裡面,還有一息尚存,但如果現在放他們出去,可能三個人都會立刻死在蛇怪口中。
岑鶴九遊走在甬道中,像是藉助地理優勢勉強保住最後的對站高地,又像是放心不下什麼,一遍遍地回到牆壁這裡來,一開始還只是叮囑容音好好在裡面待著,後來說的話,卻漸漸變了味。
「容音……我的銀行卡在隨身錢包里,沒有帶出來,阿碧知道在哪裡的,密碼是……」
「滾!你有時間說這些不如給老子找到開關在哪兒!」容音拼命拍擊牆面,似乎這樣就能讓牆體鬆動,「放我出去,我還能殺十條蛇怪!」
岑鶴九吃吃地笑:「你瞅你那慫樣,出來要是被蛇怪吃了,不是給我添麻煩麼?」
「我不管!我要出去!」
岑鶴九不聽她的,囑咐完銀行卡密碼又囑咐帳戶,「我的螞蟻花唄下個月該還了,我這輩子沒幹過虧欠信用的事,你幫我還上。銀行卡里的錢剛好可以還清……」
「……???岑鶴九,你說你怎麼還活著呢?」容音氣急敗壞,喊得嗓子扯出濃郁的血腥,「放我出去!我要和蛇怪一起聲討你!我要打死你這個垃圾!」
「想打死我,太晚了吧……」
外面猛然傳來驚天動地的聲響,容音懷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她聽到嘩啦嘩啦的聲響,像鎖鏈拉扯。
「岑鶴九,外面到底怎麼了?你開門好不好?我能幫上忙的!」容音喊到最後,哭腔無論如何都壓不住了,眼淚順著才剛乾涸不久的痕跡重新疊下來,眼前一片模糊,「慎鑒幫我把手腕治好了,我能幫上忙的……求求你……」
岑鶴九在混戰中幾番交纏,他看著遍地血肉,以至於沒有落腳的地方。每一腳踩下去,都足以踩出粘膩的血坑。
他看著被戳瞎一隻眼的蛇怪,其中一隻看似用來探測方向和平衡龐大身軀的觸角也被斬斷了,血腥味和傷勢極大地刺激了那東西,它遠遠地彈了開去,周身陰氣已經純化到足以立刻吞噬一切活物的地步。
要不是岑鶴九吃了慎鑒給的藥,現在可能早已被腐蝕同化了。
很奇怪,那隻蛇怪一直在和他打消耗戰,但是放過了很多能一擊必殺的機會,遲遲沒有給他最後一擊,似乎在等待時機。
等待什麼時機呢?
岑鶴九以勝利者的姿態立於繩索之上,忽而靈巧地翻落到地上,拖著傷勢重新挪到牆邊,對著裡面的人說話。
容音火大地聽他絮絮叨叨了一堆,說完了銀行卡和花唄,又挨個叮囑阿碧、娃娃和小黑的去處,連他那個店子怎麼歸置都說到了。
「……你要是有閒心,就繼續經營下去,反正錢全是你的了。但我也知道你是個圈不住的人,你要不願意也行,直接聯繫鄧叔他們,他們會妥善處理的,一切都用不著你操心。」
容音都能腦補出他沒說全的話——你要是有閒心,就替我繼續經營下去,反正我死了,錢就全是你的了。順便再繼承一下我的螞蟻花唄。
呸!想得美!
「……就是別回璄州了,現在不是以前了,璄州不太平,你莽莽撞撞的,遲早撞回別人的網子裡,白瞎你十年躲藏了。」
容音心裡「咯噔」一下,「你……都知道了?」
「談不上都知道,但總知道一些吧。作為老闆,要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也太沒保障了吧?」岑鶴九挨著突然間瘋狂湧來的陰氣,勉強撐著太虛劍站起來,一絲笑容爬上臉龐。
蛇怪分化了。
陰氣重新外散成無數的小蛇,似乎是將他的精力都消耗殆盡後,終於要給他來一個了結。
他靠著牆慢慢起身,帶動鎖鏈輕響和腿部劇痛。岑鶴九咬咬牙,一絲破綻也沒有露。
「歲弦……」
「啊?」容音愣愣地接話,一張嘴,淚就像水一樣爭先恐後順著唇角流進來。
「在我房間的書架上,壓著一張紅紙……你仔細找找就能找到。」
容音怔住,「什麼紅紙?」
「……別管什麼紅紙,你找到了,就扔了吧。要是你還念我的好,就發發慈悲,一併燒給我,對你也好。」
「你在說什麼?燒什麼東西?你想讓我給你燒東西,做什麼白日夢?」容音左顧右盼,最後魔怔地摸起太清劍,卯足了勁去撬門,「你不許死,你要是死了,我就去挖你的墳,我要組織阿碧帶人去你墳頭蹦迪!」
石牆紋絲不動。
「你怎麼能死……」
容音崩潰地把臉埋在手心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多少年沒有這樣哭過了。
而且竟然不是為了生活,而是為了一個人。
她靈光一閃,突然意識到墳頭蹦迪這種事根本威脅不到他,繼而改口道:「岑鶴九,我和慎鑒在這裡被封死了!你要是死了我們也要在裡面等死!所以你不能死!沒關係,找不到開關沒關係,我這就想辦法,我會想到辦法的……」
岑鶴九一聲嗤笑,笑她關鍵時刻一反往常地幼稚,也笑自己命運波折。當年生死未卜的無數個關頭,除了跟在他身邊的幾個忠心耿耿的式靈,沒人會為他的生死而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