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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33:20 作者: 寄山海
    容音也沒有阻攔他,只是環視了四周,發現自己的病床旁邊正是那個魂魄不穩的女孩,不由問道:「慎鑒呢?」

    「他沒有大礙,回去給你做補氣的藥了。這倒好,他一走,床位立刻就讓給你,你們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岑鶴九看她的眼神不似往常,今天倒有點底氣不足,不知道為什麼。

    隔床的女孩緊閉雙眼,還在沉睡。

    容音看了看她,對岑鶴九說:「正好,她不是說晚上總聽見腳步聲嗎?我今晚留下,看看怎麼回事。」

    岑鶴九有些意外地挑挑眉,「你?」

    經過上一次的合作,岑鶴九已經摸清容音不喜歡多惹是非的性格,原以為她會對這次的事漠不關心。

    但是出乎意料,她好像對這次的事件有著不同尋常的熱情。

    岑鶴九沒多說什麼,「我今晚留下一起。」

    容音的眼刀立刻就飛過來,「這兒一共就兩張病床。」

    言外之意是我一個人就行,你可以滾回去睡覺了。

    但她現在正虛弱,岑鶴九巴不得鑽空子拿捏她,「你覺得你現在的狀況,能一個人斗鬼戰神?你以為你屬猴的,還姓孫?」

    「不姓孫,姓容,容嬤嬤的容——」容音翻了個身,把後腦勺留給他,「所以你要留下就自己打地鋪。」

    岑鶴九小聲嘟噥:「就你那平板身材,再躺兩個我也不費勁。」

    容音忍無可忍,伸腳就往他身上踹。

    岑鶴九反應快,一把擒住她纖細的腳腕。皮膚相貼的熱度傳來,容音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沒穿襪子。

    瘦弱的腳踝就這樣被他捏在掌中,容音罕見地,臉上掛不住了。她掙了一下,岑鶴九怕她扯到針管,手虛虛地鬆了,看她又把腳收回去。

    女人的肌膚觸感到底和男人不一樣,細滑溫暖的感覺殘留在手上,讓岑鶴九怔了怔。偷眼看容音的表情,只見她有點尷尬地把臉轉向一邊,好像牆上畫著什麼天大的秘密,讓她全神貫注地盯著鑽研。

    岑鶴九輕咳一聲,臉還板得像張撲克,卻動手給她掖了掖腳邊的被角。

    他掃過容音有些乾燥的嘴唇,又想到那張唇印在他唇上時的觸感。是柔軟的,微微的濕潤中攜著繾綣,明明周圍全是引人作嘔的血腥味,他卻在那個「吻」中嗅到了馨香。

    回憶被岑鶴九自己強行打斷,他在心裡暗暗罵自己——死丫頭說不定都不記得,她就是把他當滅火神器來用的,只有他一個人真把這場鬧劇當成親嘴兒不說,親完了還念念不忘。

    岑鶴九可沒這麼賤。不就是玩世不恭嗎,親完就忘誰不會,他發誓以後不再提這件事。

    過了不知多久,岑鶴九才打破沉默,「你……還記不記得,你暈過去之前的事情?」

    容音回想了一下,只覺得頭有點疼,不知道為什麼,嘴也有點疼,「我記得……我揪出一隻傀儡惡鬼,有人操縱他來攻擊我。」

    也許只是為了來試探她。又或者是,提醒她。

    後面的話,容音囫圇咽了下去,隻字未說。

    「嗯……」岑鶴九皺著眉應了一聲,臉色憋得像便秘。容音總覺得他有些欲言又止。

    但是他不說,容音也懶得問。

    她本來疲憊,岑鶴九不再說話後她就又睡了過去。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病床旁放著一方凳子,岑鶴九坐在凳子上,一隻手肘撐在矮柜上,支著頭一點一點打瞌睡。另一隻手,在容音的被子裡。

    下午醒來看見的吊水已經被撤了。

    她有些喘不過氣,動了動手,才發現自己的手被握著。

    吊水的那隻手已經不再冰涼,可是噩夢帶給她的閉塞感依舊揮之不去。

    岑鶴九一個猛點頭被自己驚醒,對上容音的眼神,揉著眼睛問道:「臉色怎麼這麼差?又做噩夢了?」

    「又?」容音說了一個字,方覺喉嚨干啞。

    「你下午睡著時一直在大喘氣,像是憋著了一樣。還說什麼『河』,喊了好幾遍,我沒聽清。」

    容音臉色幾乎是剎那間就變了。

    她側躺著看岑鶴九,那雙暗影沉沉的瞳仿佛漫過鼻腔的水,那股窒息感又緩緩漫上來。

    容音猛地甩開岑鶴九的手,像受到驚嚇一般坐起來,捂著臉瘋狂深呼吸。

    岑鶴九猶豫了一下,坐到病床上來,試探著把手貼在容音瘦骨嶙峋的背上,慢慢撫了幾下。見容音沒有抗拒,動作才連續下來,「是不是又夢到小時候的事了?別怕啊,不是都已經過去了麼?而且你現在不是也克服得很好嗎。」

    岑鶴九不管再怎麼和她互嗆,卻有一個信念從頭到尾都堅定如初——容家的後人,一定是優秀且堅強的。不管經歷過什麼樣的刀風血雨,他都相信,她能挺過來,就和他一樣。

    對於他說的那件事,容音心知肚明。

    小的時候她曾掉進璄水,差點淹死。那是一個中午,大人都不在身邊,容音差一點就悄無聲息地從世界上消失了,是岑鶴九碰巧路過,十一歲的少年,就那樣死命地把她從閻王爺手裡搶了回來。

    但是現在想起來,真的是碰巧麼?

    容音大口喘著氣,眼淚剎不住地從指縫中間滲出來。在這件事情上,她在岑鶴九面前暴露出了生命中最脆弱的部分。以前是,現在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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