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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32:10 作者: 東奔西顧
「行啊,下班一起走吧!」
我租的房子冬天供暖不足,有點冷,琴子洗完澡出來就抱著被子縮成一團瑟瑟發抖,「我說,你這房子怎麼冷得跟地窖似的,能住人嗎?」
我搶了一半被子蓋在身上,「哎哎哎,別那麼誇張啊,你不就出了一趟國嗎,就過不了苦日子了?」
「我說真的,落落,這幾年你也攢了些錢了,不用等著養小白臉啊?」
這就是我和琴子的最大的不同,她贊同及時行樂,掙多少花多少,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沒酒喝涼水。
她還有一句座右銘,上今天的班,睡昨天的覺,花明天的錢。
「胡扯什麼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晚上才掙幾個錢啊,再說了,我不打算一直這麼下去,等我攢夠了錢,我就不做了,離開這裡。」
「嘖嘖,上過學的就是不一樣,比我們想得長遠多了。」
「行了,別拐彎抹角的罵我了,你也該打算打算了,不能老這麼走一步算一步的了。」
「哎,你也知道像咱們這種人,什麼時候能自己做主啊,還不是被命運推著往前走啊,計劃有個毛用啊。」
她說的一點沒錯,別看她平時大大咧咧的,其實心跟明鏡兒似的,什麼都清清楚楚,不然早就栽跟頭了。
等她換睡衣的時候我看到她的脖子、胸前和大腿上有好幾個牙印,又紅又紫。
我突然間很難過,我以為人就是人,人不是畜牲,但其實有時候,人連畜生都不如。我很難過,不單為她,那是一種物傷其類的悲哀。
那天晚上的風很大,嗚嗚聲聽起來有點恐怖。琴子睡不著,我也睡不著,我們就湊在一個被窩裡說話。
她給我講在歐洲度假的事,講那個外籍男人的變態嗜好,我給她講飛燕的近況,講雪兒和方旭的事,講那位爺的事,我們都需要一個垃圾桶吐槽,否則時間長了就會被逼瘋。
我問琴子,「你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能相信的嗎?」
她很簡單的吐出一個字,「錢。」
「錢?」
「誰不是說過嗎,能用錢解決的都不是事兒,但是關鍵是沒錢啊,你以為他們那群王八蛋為什麼能糟蹋我們,不就是比我們有錢嗎。」
我覺得,社會真是一個好學校,雖然琴子沒什麼學問,但是卻是字字箴言,特別有哲理。
自從琴子回來後,再加上包養飛燕的那個富商忙著哄老婆沒空顧她,所以我們三個白天一起出去瘋,晚上我和琴子上班,飛燕回家睡覺。
那天早上飛燕開著她的保時捷來接我和琴子下班,然後三個人一起去吃了早飯,送我回去的路上等紅燈的時候,旁邊停了輛卡宴。
我隨意的一看,示意她們倆看,「是個美女哎!」
飛燕和琴子同時放下車窗瞄了瞄,然後琴子很自信的說,「是二奶!」
飛燕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摸著下巴,點頭贊同。好像二奶這個詞和她絲毫沒什麼關係。
可能是聲音有點兒大了,加上時間比較早,周圍比較安靜,結果美女聽到了,往我們這邊看了看,皺著眉頭看上去有點不悅。
我們很有默契的看似淡定的轉回目光,目視前方。
剛好綠燈,我們撒丫子就跑,估計是飛燕許久不摸車了,反應有點慢。只見卡宴一腳油門追上來,放下車窗沖我們喊:「見過二奶這麼早出來的嗎,操!」
飛燕果斷的回了一句,「你以為你出來得早就不是二奶了,靠!我就是二奶,不也這麼早出門!」
估計那個美女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愣了一下然後有一腳油門沖了出去,留下我們三個在後面哈哈大笑。
我記得那個時候太陽剛剛升起來,帶著金色灑在我們身上,暖暖的。飛燕和琴子臉上都帶著肆意的笑容,青春飛揚,不帶有一絲陰霾,我想我的臉上肯定也是這種笑容。
我回到樓下的時候,身後一輛車鳴了鳴笛,然後後車窗降下來,我看到了雪兒。
幾個月不見,她好像變了很多,不是髮型,不是衣服,不是妝容,而是靈魂。
她變得很安靜,很淡然,很沉默,變得不會哭,不會笑,像個木頭人一樣。
剛開始她見到我挺高興的,拉著我的手和我說話,「落落姐,你最近好不好?」
我胡亂扯著,「好,我還能怎麼樣,就那樣唄!」
說了幾句之後,我把話題轉到她身上,「你和那誰怎麼樣啊?」
雪兒當時臉上有一種我說不出來的表情,有點疲憊,一種說不出來的疲憊,好像還有點淒涼,可是為什麼淒涼?
我弄不明白。
過了會,她才開口,「我休學了,念不下去了,他快要和未婚妻結婚了。現在的日子,過一天算一天吧,我懶得想了。」
我知道雪兒口中的「他」是誰。
說實話,我很吃驚,吃驚極了。
我吃驚不是因為尹嘉煦要結婚了,不是因為雪兒休學了,我吃驚的是,雪兒說話時那種破罐子破摔的語氣和姿態。
這才幾個月啊,她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我忽然發現事態似乎正向著一個很爛很惡俗很狗血的方向發展。
我總以為,雪兒會跟別人不一樣,起碼應該跟我不一樣。
我們到底誰錯了?
我想不明白,一直不明白。
那天之後,我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直到一天,琴子摸著我的頭髮勸我,「你去把頭髮燙個大卷吧!再染個色。」
我把頭髮拉回來,「別想動我的頭髮,我不弄!」
其實我的發質很好,頭髮又黑又亮,沒燙過也沒染過。
飛燕也在旁邊勸,「去吧,我們一起去。新年快到了,捯飭捯飭,新年新氣象嘛。」
我這才意識到,元旦快到了。
原來,又是一年了。
當天下午我們就去了飛燕介紹的那家店。聽說只有VIP卡才能進,而且一張貴賓卡就夠我吃一年的。這個是包養飛燕的那個富商給她的。
幾個小時之後,琴子頂著一頭酒紅色的直發,飛燕頂著一頭微微泛黃的捲髮,我頂著一頭栗色的大波浪走出來。
31日那天晚上,我和琴子趁著場子裡混亂跑了出來和飛燕匯合。
那天,我們在漫天絢爛的煙火中許願。
我不知道飛燕和琴子許的什麼願,我許的是,希望新的一年,我們能少些災難,多些安寧。
第八章
原來,許願這個東西,跟男人一樣,都是不能相信的。
元旦剛過,我就迎來了霉運。
那天晚上我剛換好衣服走出休息室,就看到經理急匆匆的衝過來,他一把拉住我就往前走。
「你,快跟我走!」
我挺驚訝的,「幹什麼?」
「有人點你服務!」
我拉住他,指著自己,「點我服務?你搞笑呢!現在連服務生也能點台了?」
「你哪那麼多廢話啊!快點過去,去晚了把那幾位大爺惹生氣了你就吃不了兜著走吧!」
我隱約覺得不對勁,「點我的是誰?」
「左少他們啊!」
我撫額,「我能不能不去啊?」
「不去?你第一天來啊?別廢話!」
我拉著他,滿臉諂笑,「經理,你看哈,我今天不太舒服,您能不能給那幾位說一下,讓別人替我去啊?反正都是服務生,又不是小姐,差別不大的。」
經理立刻板著臉教訓我,「你做夢呢!想都不要想!快去!」
我不是做夢,我是造夢呢。
其實這點小事他完全可以應付,但是他卻不肯幫我。
我知道,他平時受了琴子的氣又沒法對付琴子,他知道我和琴子關係好,就從我這裡拐了道彎。
這孫子!詛咒他一輩子買方便麵沒有調料包!
當時想想挺沒勁的,經理那裡我沒少孝敬,就是為了能讓他多照顧點,是個節我就給他塞紅包,包括三八婦女節和情人節這種不靠譜的節日。
沒辦法,我只能去啊。
進了門我一看,那位爺果然坐在那個老位置上裝深沉。
我記得好像很久沒見到他了。
接下來的事就跟平常一樣,端茶倒酒,點歌陪唱,如以往的每一次都一樣。
完事之後,他雙手插在褲兜里,經過我的時候瞟了我一眼,薄唇微動吐出一個字,「走。」
我不明白,很不明白。
我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明白的是,滿屋子的小姐,他總找我幹什麼?
我是長的不錯,但是場子裡比我出類拔萃的美人多了去了。就剛在他旁邊伺候的那個是我們這兒的花魁,長得那叫一個紅顏禍水,性格那叫一個放蕩不羈,身材那叫一個軟骨蛇腰,技術活那叫一個蘇骨銷魂,叫起來那叫一個三日繞樑餘音不絕。
他總是找我幹什麼?
我是很好奇,但是肯定不敢問出口,他也沒多說。
他換車了,Aventador LP700-4,看到的時候,我倒吸了一口氣。
我之所以認識,是因為前段時間在飛燕那裡看到雜誌上有介紹這款新車。
當時我問飛燕這車多少錢,她邊翻雜誌邊淡定的開口,「30多萬吧。」
我又看了眼圖片,蘭博基尼耶,30多萬?不可能吧?
我傻乎乎的開口,「人民幣?」
她看了我一眼。
琴子拍了我一巴掌,「當然是美元!你傻啊!」
「歐元。」飛燕看著我們兩個說。
然後,然後我和琴子都不說話了。
一輛車200多萬人民幣,它是金子做的啊!
真是個敗家孩子!
當時我撇了撇嘴,沒說話,乖乖上了車。
那天晚上,還是老樣子,一切照舊,我拿了錢就離開了。
我都快累死了,哪有空再管他為什麼老是找我啊。他有錢他是爺,他愛找誰就找誰吧!
那段時間是我最黯淡、最孤獨的時光。
那個富商擺平了自家老婆,又回來找飛燕。琴子又被客人帶出去了。
我忽然覺得孤單,她們都不在,只剩下我自己。只能將就著用林楚了。
每天上班的時候,我看著偌大的夜色里,那麼多人,那麼熱鬧的音樂,那麼多開心的聲音,我還是覺得孤單,或者不是孤單,是一種我從來沒有過的感覺,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