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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31:55 作者: 東奔西顧
陳慕白餘光掃到枕頭下壓著一張紙,為了消除尷尬便抽了出來轉移話題,邊打開邊問,「這是什麼啊?」
顧九思只來得及「哎」了一聲,陳慕白就已經打開來看了,她立刻捂著臉再次低下頭去,不敢看他的表情。
陳慕白自己也是目瞪口呆了半天,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回憶到底是不是自己寫的,愣了半天才想起來偷偷去看顧九思,發現顧九思並沒看著他才鬆了口氣。
很快顧九思耳邊響起輕咳聲,緊接著便是乾笑聲,陳慕白捏著那張紙晃了晃,「哈哈,這是什麼東西啊,怎麼在這兒,我一會兒拿出去扔了。」
正好陳靜康推門進來,聽到這句,因為最近得罪了陳慕白便一臉殷勤的湊過去去扯那張紙,「少爺,要扔是嗎,我幫您。」
陳慕白臉上還沒來得及綻放的笑容轉瞬即逝,他翻了個白眼,用力把那張紙扯回來,「有你什麼事兒?鬆手!」
說完認認真真的折起來塞到口袋裡。
陳靜康一臉無辜加委屈,不是他要說扔的嗎,怎麼自己幫忙還錯了嗎?明明要扔的東西幹嘛還好像很珍貴的樣子收起來。他怎麼覺得顧九思這一病他們家少爺忽然變傻了呢。
「尚未發生」四個字像一道魔咒,陳慕白和顧九思更尷尬了,東瞧瞧西看看裝作自己很忙,就是不和對方對視不和對方說話。
陳慕白指著桌上的水杯佯裝淡定的問,「你喝水嗎,我給你倒。」
顧九思看他一眼,「我不能喝水。」
陳慕白收回手,「哦,對,不能喝水,不能喝水。」
顧九思看他渾身不自在,主動開口,「時間也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陳慕白不想走,陳簇今天特意給他打電話交代了半天,讓他晚上一定不能走,可「留下來陪你」這話是打死他他也說不出來的。
他想了半天才找到一個理由,「我還沒吃飯,陳靜康你去幫我買點。」
陳靜康神經再大條也覺察出兩個人的彆扭和不對勁,早就想跑了,一聽這話瞬間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十幾分鐘後,病房裡飄著飯菜的香氣,顧九思無奈的看著在餐桌上吃得正香的陳慕白,他在一個餓得要命卻不能進食的病人面前吃得津津有味,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顧九思為了轉移注意力去看電視,調到某個新聞節目時,段景熙忽然出現在屏幕上,好像是個外交活動,攝像機下的段王爺神采奕奕,風華絕代。
因為看到認識的人,她下意識的頓了一下,沒有繼續換頻道。
不過停頓了一秒鐘的時間,耳邊就傳來陳慕白吊兒郎當的聲音,且帶著淡淡的鄙夷,「喲,這是誰啊,看上去挺不錯,人模狗樣的。」
顧九思瞄了他一眼,她不相信陳慕白真的不認識段景熙,他剛才的話裡帶著不加掩飾的敵意,再加上她現在身份敏感,體內絕無僅有的那一丟丟奴性被激發出來,很狗腿的答了句,「我也不認識。」
然後很快跳到了下一個頻道。
陳慕白似乎對她的表現很滿意,不再說什麼,叫陳靜康過來收拾東西,並打發了陳靜康回去,讓他明天早上來替他。
陳慕白不過去衛生間裡洗了下手和臉,出來的時候電視依舊在播放著無聊的內容,可顧九思卻趴在床上沒了動靜。
他心裡一緊,走過去才看到顧九思咬緊牙關,皺著眉頭,頭上都是細細密密的冷汗,額角的青筋都冒了出來,襯得整張臉蒼白的可怕,不時倒抽著冷氣。
陳慕白立刻把擦手的毛巾扔到一邊,「我去叫醫生給你打止疼藥。」
顧九思勉強的開口卻是安慰他,「白天打過了,醫生說不能再打了。我也不是……很疼。」
陳慕白沉著臉,臉色格外難看,「顧九思,你別笑了,比哭還難看。」
顧九思再笑不出來,長睫輕掩,微微顫抖。
陳慕白坐在床邊去握她緊緊抓著床單的手,她的手心裡都是冷汗,一片濕冷。沒了床單,顧九思下意識的緊緊攥著陳慕白的手,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指節泛著骨頭的白色,陳慕白的一顆心像是被什麼細細密密的扎著,又疼又癢又脹。
陳簇之前跟他說過,讓他做好心理準備,這個病發病的時候受罪,恢復的時候更受罪,可他沒想到她會疼成這個樣子。
陳簇說得對,都怪他,怪他沒有看好她。
陳慕白垂著眼睛忽然開口,「我上次跟你說,那年冬天掉到王府花園的冰湖裡,是真的,還被掉下來的冰柱刺中了胸腔,大半個湖都被血染紅了,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疼得馬上就要死了。」
顧九思勉強開口配合他,「後來呢?」
陳慕白沉吟半晌,「後來……後來我的身上到現在還留著傷疤,要不要我脫了衣服給你看。」
顧九思很是無語的看了他一眼,陳慕白扯了扯嘴角,「不好笑啊,那我說個別的。其實從那之後我就挺害怕冬天去湖邊的,那天我們在冰面上走的時候,我的腿都是軟的,你肯定沒看出來。」
陳慕白說出的字字句句細細碎碎的飄進顧九思的心裡,她知道他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依舊皺著眉卻笑了起來,語氣也輕鬆了許多,「我好像沒那麼疼了。」
陳慕白卻忽然沉默了,看了她半天,她疼成這樣卻還要偽裝著來安撫他,一種別樣的情緒湧上心頭,他眉眼間的陰鬱越發明顯,一開口才發現聲音有些顫抖。
「你再這個樣子我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顧九思再開口時眼睛裡泛著的水光越積越多,聲音裡帶著哭腔,「陳慕白,我真的很疼。」
「我知道我知道。」他握著她的手,低頭去吻她的眉心,和滾滾而落的淚水,溫柔而憐惜。
☆、53
不知過了多久,陳慕白才發覺手上的力道漸漸小了許多,顧九思的呼吸變得均勻綿長,只是眉頭依舊鎖著,他抬手輕輕摩挲著,想要撫平,卻怎麼都撫不平。
陳慕白在病床對面的沙發上窩了一晚上,每隔一段時間就站起來看看顧九思,讓拿了高薪的護工十分過意不去。
第二天一大早顧九思還沒醒,他就已經換過衣服洗漱完畢,神清氣慡的坐在病床前看報紙。
只可惜還沒看幾分鐘就看到陳靜康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張嘴剛想喊什麼被陳慕白一個眼神制止,這才放輕腳步,躡手躡腳的湊到陳慕白耳邊輕聲說了幾個字。
陳慕白抬眼看了下時間,又看了眼還在睡著的顧九思,很快站起來出了病房站在走廊上等著。
時間還早,往日裡陳銘墨這個時間應該在打太極吃早飯,今天卻出現在了醫院,身後還跟著又是匆匆趕來的院長,白袍的扣子還扣錯了,看上去格外好笑。
陳慕白氣定神閒的看著陳銘墨走近,院長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一路陪著笑,「您請放心,病房和治療都是最好的,病人恢復的也不錯,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說實話,陳慕白看到陳銘墨出現在這裡並不吃驚,他明白,該來的遲早要來。
陳銘墨的臉色稱不上好看,從陳慕白身邊走過要進病房時卻被陳慕白伸手虛攔了一下,「她還沒醒,有什麼話在這裡說吧。」
「我不是來找你的。」陳銘墨指了指裡面,「我找她。」
「呵」,陳慕白勾了勾唇,「你找她還不都是因為我又幹了什麼惹您生氣,直接跟我說不是更好?」
院長隱隱感覺到不對勁,這不是父子之間的正常對話啊,正巧陳銘墨不輕不重的瞥了他一眼,院長立刻覺察出自己的多餘,點頭哈腰的開口,「您二位先聊著,有事兒叫我……叫我……」
說完帶著幾個醫生頭也不回的走了。
病房本就在頂層,住進來的非富即貴,這個時間放眼整個病房區,似乎就只有走廊上站著的兩個人。
陳銘墨也不見生氣,上上下下的看了陳慕白幾眼,「你這是剛趕過來還是昨晚就沒走?」
陳慕白並不打算瞞他,「昨晚沒走。」
陳銘墨立刻不悅,「說穿了,她顧九思不過是陳家的隨從,需要你親自照顧嗎?」
陳慕白反唇相譏,「她顧九思在您眼裡不過是陳家的隨從,您不也是大早上就親自跑來了嗎?」
陳銘墨的聲音拔高了幾度,「我來是因為誰誰知道!」
「不好意思,二位。」
陳簇不知何時出現在兩人身後,一身白袍被他穿得挺闊有型,他再見到陳銘墨沒有任何異常,沒有冷言冷語,只像是對著一個陌生人,「陳老先生,這裡是醫院,病人需要休息,如果有什麼事需要靠爭吵來解決,麻煩你們換個地方。」
說完不等兩個人的反應緩步往病房走。
陳簇早已不認陳銘墨這個父親,陳銘墨也早就不認陳簇這個兒子,可以陳銘墨的驕傲還是被陳簇這聲「陳老先生」噎得一時無言。
陳慕白背對著陳銘墨,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沖陳簇豎了下大拇指。陳簇是溫和有禮,可這並不代表他沒有主動攻擊的技能。
直到陳簇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陳銘墨才開口,再開口時聲音平緩很多,「你喜歡哪個我管不著,可是你要清楚自己要娶誰。」
陳慕白的態度強硬,「我不會娶舒畫,你也不用拿任何人來威脅我。」
陳銘墨終於亮出自己的王牌,「我不會威脅你。可是我聽說顧九思可是十分孝順啊,到時候如果她父親出了什麼事,她大概會求著我要到段景熙身邊去。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你喜歡的女人哭著求你放過她,因為另一個男人,那場面怕是不好看吧?」
陳銘墨知道陳慕白在查顧九思父親的事情,而陳慕白也早已猜到陳銘墨必定是以她父親為餌引顧九思就範,一直心照不宣的兩個人第一次把這件事擺到檯面上。
陳慕白臉色鐵青,陳銘墨緩了緩語氣,走過去拍拍陳慕白的肩膀,「以你的資本,想要的話可以有很多女人,即便你娶了舒畫也並不影響你找別的女人,到時候我也不會再管你,可你身邊的那個位置必須留給舒畫。」
陳慕白看他一眼,目光篤定,言簡意賅,「我不是你。」
一句話讓陳銘墨臉色變了幾變,再抬頭時,威嚴盡顯,「陳慕白,你要想清楚了,千萬別逼我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