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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31:55 作者: 東奔西顧
姚映佳雖說專業素質過硬在業界小有名氣,可比她優秀的人多了去了,只因HR例行公事的問起她最佩服的人時,她提到了顧九思。
這個世界上欣賞人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無時不刻的掛在嘴邊,聒噪且膚淺,另一種是默默關注絕不打擾,沒人知道,只除了他自己。
所以是顧九思這三個字讓陳慕白鬼使神差的圈了姚映佳的名字。
好在這些年她也確實有些本事,沒出過什麼差錯,只是現在……
她沒有委屈也沒有憤怒,只是很平靜的問,「陳總,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趕我走?」
她自然知道是什麼原因,可她不提,陳慕白也樂得和她繞,極官方的給出答覆,「這個行業跳槽是很常見的事情,在一個地方待久了,很容易受限制,換個環境也許對自己有所提升,你不要多想。你到了那邊,待遇不會比在我這裡差。」
姚映佳深吸了口氣,「是因為上次的事情嗎?」
陳慕白嘴角噙著抹笑,「員工的私生活我沒興趣。」
姚映佳到底是沒忍住,「那就是因為陳靜康?那都是他一廂情願,和我沒有關係!」
陳慕白這才抬頭看向她,臉上依舊笑著,「他一廂情願?姚映佳,你當陳靜康是傻子,可我知道他不是。如果你沒有跟他說什麼話做什麼讓他誤會的事情,他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你是欲擒故縱也好,是利用他也罷,都是我不能容忍的。你這種橋段我見得太多了,所以你也用不著在我面前演了。」
姚映佳的臉色變了又變,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陳慕白把一張名片遞過去,「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所以,別逼我出手。」
很快顧九思便看著姚映佳紅著眼睛從陳慕白的辦公室跑了出來。
沒過多久,顧九思又看到陳靜康探頭探腦的邁進了陳慕白的辦公室。她不由的嘆了口氣,這人來人往的,還真是熱鬧啊。
陳靜康把幾張紙推到陳慕白面前,陳慕白掃了一眼繼續看文件,「什麼?」
陳靜康很是誠懇的看著他,「檢討,一萬字,手寫。」
可惜陳慕白連頭都沒抬,隨手推到一邊,極其敷衍的回答,「嗯,放這兒吧。」
陳靜康欲言又止,站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句話。
陳慕白不耐煩的抬起頭,「還有別的事兒嗎?」
陳靜康立刻立正站好,有些驚恐的擺著手,「沒有了沒有了。」
說完一溜煙的跑了。
可惜跑的路程有些短,跑了沒幾步直接停在顧九思的桌前不動了,可憐兮兮的看著顧九思。
顧九思最擅長揣著明白裝糊塗,伸手虛轟了陳靜康一下,「這位蘿蔔,你的坑不在這裡,請換個別的地方蹲。」
陳靜康站著沒動,繼續用他那楚楚可憐的小眼神荼毒顧九思。
其實陳靜康長得並不像陳方,陳方從身形到五官都很粗獷,而陳靜康更像是在江南的朦朧細雨中長大的,一張臉文弱秀氣,其實扔在人堆里也是扎眼耐看的,只是因為上面有個相貌更出色的陳慕白,所以就沒有多少人注意他。
良久,顧九思嘆了口氣,一改剛才的胡扯,很正經的問,「小康子,你說,姚映佳喜歡你什麼?」
剩下的半句,她沒有問出口,也不忍心問出口。
她喜歡陳慕白你看不出來嗎?
有的時候女孩子的一個眼神就可以暴露自己的心思,更何況顧九思有雙火眼金睛。
陳靜康太單純,姚映佳這樣的女孩子不適合他。陳慕白讓她走,也是為了保護陳靜康。在這一點上,她是贊同陳慕白的。
陳靜康果然語塞,「……」
顧九思又問了一句,「那她喜不喜歡你,你總該確定吧?」
陳靜康忽然一臉落寞,輕聲開口,「我知道她不喜歡我。」
顧九思有些無語,「慕少要趕她走,她明明知道是因為什麼,卻找了你來說情,你明明知道她不喜歡你,你又何必自討苦吃?難道你已經卑微到被人利用也不在乎嗎?」
陳靜康沒經歷過□□,可顧九思要讓他明白,愛情這場戲,一定要旗鼓相當才好看,任何一方太過卑微都是不會長久的。
「愛一個人本來就是卑微的,不是嗎?所謂的不願再卑微下去不過是不愛的藉口罷了。顧姐姐,你不也是這樣嗎?」
顧九思眉頭猛然一蹙,說不震驚那是假的,她從未想到有一天陳靜康竟然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
是,陳靜康說的沒錯,她也是卑微的。她連陳靜康都不如,起碼陳靜康會想要試一試,可是她連試都不敢試。
顧九思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陳靜康早已毀得腸子都青了,語無倫次的急著解釋,「顧姐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不是說你,我是在說我自己……」
忽然一種無力和絕望湧上心頭,顧九思低下頭去不再看他,「你先走吧,我會去和慕少說一說,至於結果我就不敢保證了。」
陳靜康總算有了點笑容,「你去說少爺肯定會同意的!」
顧九思卻猛地抬起頭看著陳靜康,眼裡的銳利讓人心驚,「為什麼我去說他就一定會同意?我是他什麼人?你憑什麼覺得我能影響他的決定?」
一直到下班回家的路上,陳靜康都不敢看顧九思一眼。車也開得心不在焉,一進家門便鑽進廚房美其名曰「幫忙」。
今天的陳慕白也格外安靜,吃飯的時候反常的沒有羞辱哪道蔬菜「長成這樣不如去死」,顧九思的一張臉也是面無表情,連最活潑的陳靜康都只知道低頭吃飯,陳方看著這三個人有些莫名其妙。
晚飯後,顧九思敲開書房的門,站在陳慕白面前低著頭,「慕少,我知道這話我說僭越了。」
陳慕白一身黑衣坐在書桌後,看樣子應該坐了很久了,雖然臉色不怎麼好看,可語氣卻很平和,「沒關係,你說。」
顧九思猶豫了下,「姚映佳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還是讓她留在公司吧。」
陳慕白並沒有多問,點了點頭,簡單的回覆了一個字,「好。」
他的好說話讓顧九思很不適應,不由抬頭看過去,陳慕白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慕白之所以這麼好說話,是因為……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他要做的事情可能會傷害到她,他能做的不過是她有什麼要求他會儘量滿足。
良久,陳慕白回神,抬眸看著她,還笑了一下,溫和得不像話,「怎麼了?」
顧九思有些不確定的問,「您是不是不舒服?」
陳慕白問完之後大概也猜到了什麼,又補充了一句,「我說過,你可以提三個願望,我會儘量滿足。你用了一個,還剩兩個。」
當日不過是兩個人插科打諢開玩笑,她從未當真,他也不是會當真的人。
所以顧九思覺得陳慕白是真的不對勁。
兩個人又各懷鬼胎的沉默半晌,顧九思開口,「那沒別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陳慕白卻忽然叫住顧九思,眼神古怪,又有些躲閃,似乎想跟她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顧九思有些奇怪,「有什麼事嗎?」
陳慕白躊躇半晌,終究只是搖搖頭,「沒有,你出去吧。」
顧九思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實在是看不出什麼,轉身,離開。
☆、48
顏素心祭日那天,很應景的下了雨。冬季雨水本就少得可憐,可今天似乎一點都不吝嗇,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
最近有些降溫,一下雨就更加陰冷了,顧九思還沒起床就感覺右手疼得厲害,噴了藥也沒感覺好些,直到陳靜康一臉彆扭的叫她出門。
顧九思再見陳靜康也有些尷尬,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姚映佳的事情,我已經跟慕少說了,他也同意了,姚映佳可以留下。」
說完便出了房間,留下一臉欲言又止的陳靜康。
顧九思這個人雖然淡漠,但是大多數時間還是好相處的。她和陳慕白不同,陳慕白是寧可他負天下人,天下人不可負他,所以他從來都是主動傷人而避免受傷。而顧九思有條自己的底線,只要別觸碰到她的底線,她一般還是很好說話的。
倒不是說陳靜康得罪了顧九思,而是她一直隱瞞的心事忽然被人擺到檯面上,她一時有些接受不了。若是換了別人,她也是無所謂的,可偏偏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陳靜康。她覺得自己每天在陳靜康面前轉,就像個會移動的笑話。
好在每年的這一天都因為這個特殊的意義而籠罩著一層低氣壓,所以也沒人察覺兩人的異常,天剛蒙蒙亮,陳慕白一行人就已經出發了。
陳慕白這個人對生活質量要求很高,首當其衝的就是睡眠,他睡不夠的時候脾氣會特別大,就算是睡醒了也會有起床氣,說白了就是矯情。可今天他醒得很早,也沒有任何起床氣的徵兆,一直很安靜,看不出任何情緒。
顏素心葬在一座山上的公共墓地,當初陳慕白帶著她的骨灰進門時,陳慕雲的母親尚在,便暫時尋了這裡先安葬下來。後來陳慕雲的母親沒了,陳銘墨提過幾次移到陳家墓園去,可是陳慕白都沒有答應。
他的原話是,「我母親生前從未進過陳家的門,死後就更加不會。」
陳銘墨罕見的沒有勉強。
可能時間太早,整個墓地除了他們,沒有別人。墓地的管理費十分高昂,所以服務也十分可觀。墓碑前沒有一絲雜糙和灰塵,墓碑也是乾乾淨淨的,連上面的照片都嶄新的如同昨天才貼上去。
墓碑上從頭到尾沒有出現一個陳字,連陳慕白的名字都是去姓只刻了慕白兩個字,似乎長埋於此的人想要和陳家徹底撇清關係,生前是如此,死後亦是如此。
陳慕白撐著傘站在墓碑前,一身黑衣,滿身寒意,連周圍的空氣都帶著肅殺和蕭索的意味。陳慕白每年的這一天都只是這麼站著看著墓碑,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臉上也看不出悲傷,一站可以站一整天。
顧九思和陳靜康擺好了鮮花水果和糕點,便退到了一邊陪他站著。
後來墓地漸漸有了別的掃墓人,夾雜著雨聲不時傳來低聲的啜泣聲。
顧九思轉頭看了一眼聲音的來源,又回過頭看了眼陳慕白。她以前一直不明白陳慕白為什麼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傷心,可現在她忽然覺得他是真的悲傷,真正難過的時候不會哭,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也或許是沉醉在悲傷的世界裡,忘記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