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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31:55 作者: 東奔西顧
陳慕白看著自己的父親,那雙眼睛狹長冷漠,「以前或許是,可是你不知道嗎,現在別人都叫我『慕少』,慕白這個名字是我母親取得,這兩個字前面無論是什麼字,都無所謂。」
當年那個在陳家孤獨一人苦苦掙扎拼搏的少年終是成長到可以坐在陳銘墨的對面,風輕雲淡的說,沒了陳家,我依舊是慕少,我不再受陳家的蔭庇,陳家只不過是我的附庸。
周圍的空氣一下子凝固起來,父子兩個人對視良久,互不相讓,連站在一旁的孟宜年都垂著眸只盯著地上看。
半晌,陳銘墨讓了步,也是這些年來第一次讓步。
「既然人你用著順手了不願意換,就先這樣吧,過段時間再說。顧九思不過是個女人,我想你分得清孰輕孰重。」
陳慕白也恢復了散漫隨性的口吻,「我自然分得清孰輕孰重。」
陳慕白看著斂眸喝茶的陳銘墨,心裡默念著,陳銘墨,我不是你,也永遠不會成為你。
他剛想站起來打個招呼準備離開,就聽到一串急亂的腳步聲,隨著腳步聲的臨近,腳步聲的主人氣沖沖的在門外叫著他的名字,「陳慕白!你給我出來!」
陳慕白本來已經站了起來,聽到這話又重新坐下,懶懶的靠在椅背上和門外的人喊話,「你有本事就進來啊。」
陳慕雲當然不敢進去,「你有種就出來!」
陳慕白好笑,「我沒種,你有,有的話就進來撒點兒出來我看看。」
「……」門外頓時沒了動靜,陳慕雲被噎得接不出話來。
陳銘墨給孟宜年使了個眼色,孟宜年走到門口打開門,做了個手勢請陳慕雲進來,「大少爺,有什麼話進來說吧。」
陳慕雲每次見了陳銘墨都會被罵,他站得遠遠的,從門fèng里伸進來半個腦袋,衝著陳銘墨諂媚的一笑,「爸,我沒什麼事兒,您讓他出來一下,我在外面說就行了。」
陳銘墨掃了他一眼,淡淡的開口,「進來。」
語氣雖淡,卻飽含威嚴,陳慕雲苦著一張臉進了門,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耷拉著腦袋,自知這頓罵是躲不過去了。
果然,他才站穩陳銘墨就開始了,「大呼小叫的,還有沒有規矩?!」
陳慕雲不服氣,「爸!那個舒畫我都追了那麼久了!怎麼就讓他搶去了呢!」
邊說邊瞪了陳慕白一眼,他明顯是知道了什麼。
陳慕白好整以暇的看著他,樂得看他被罵,「喲,原來是大少爺喜歡的人啊,那我可不敢搶,喜歡就拿走啊,我、讓、你。」
陳慕雲的男人尊嚴受到了挑釁,「你……不用你讓!本來就是我的!」
陳慕白不屑的哼笑了一聲,他現在倒是巴不得陳慕雲把這局給攪了,只可惜啊……他看著陳慕雲邊搖頭邊嘆氣,這個廢柴沒那個本事啊。
陳慕雲惱羞成怒,眼看兩個人又要吵起來,陳銘墨適時看了他一眼,「我當是因為什麼事,舒畫?是你喜歡她還是你舅舅讓你喜歡她啊?」
「這……」陳慕雲什麼都擺在臉上,聽到陳銘墨這麼問,不用回答就知道答案了。
陳銘墨把杯子重重的放到桌上,茶水飛濺出來在桌上留下一片水漬,「陳慕雲你給我記住了!你是姓陳的,如果你再這麼下去,就給我改了姓滾出陳家去!」
陳慕白一向不吝嗇煽風點火,很是真誠的開口建議,「嗯……董慕雲這名字很不錯,你可以考慮一下。」
陳慕雲被這句話刺的跳腳,「長幼有序,我是老大,我還沒怎麼樣呢,憑什麼就給他啊?」
陳銘墨早就想好了理由堵住他的嘴,「舒畫和慕白是從小定了娃娃親的,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對,這事兒你以後不要再插手了。」
「爸!」陳慕雲走近了幾步,不服氣的吼道,「你偏心!」
陳銘墨又劇烈的咳嗽起來,孟宜年輕拍著他的後背,等他平復下來,又遞了杯茶到他手裡,這才抬頭看向陳慕雲,「大少爺,陳老最近身體不太好,您還是聽他的話別惹他生氣了。」
陳慕雲從小到大就沒聽過孟宜年說過那麼長的話,在他印象里,孟宜年終年一身寒意兼面無表情,且惜字如金,除了陳銘墨眼裡沒有任何人,可他堂堂陳家大少爺當眾被一個外人指責,面子上怎麼都過不去,要是傳出去,他還要不要做人了?
陳慕雲壯著膽子底氣不足的訓斥孟宜年,「我和我爸說話,關你什麼事!」
陳銘墨一向對孟宜年就不一般,瞪了陳慕雲一眼,還沒說話又捂著手帕開始咳嗽。
這是陳銘墨今天第三次咳嗽了,而且臉色越來越難看,陳慕白扭頭看了一眼,皺著眉問,「您沒事吧?」
陳慕雲也緊跟著問了句,「您怎麼了?」
陳銘墨指了指陳慕雲又指了指陳慕白,「怎麼了?還不是被你們倆氣得!都給我滾出去!」
陳慕雲本來就站在門口,被罵了個狗血噴頭巴不得快點走,一轉身就不見了身影。
陳慕白本來也是打算走的,站起來剛走了幾步又被叫住。
陳銘墨躊躇著,「過幾天就是你母親的祭日了,我……」
陳慕白有些不耐煩的轉身繼續往外走,「我自己會去看我媽,不勞您操心了。」
這麼多年,從陳慕白捧著顏素心的骨灰進陳家開始,他從來沒和陳銘墨一起去祭拜過他母親,他心底是怨恨他這個父親的吧?
孟宜年給陳銘墨添了杯水,「三少爺剛才的話是真的吧?他似乎真的有捨棄陳家的打算。」
陳銘墨閉著眼睛,低語道,「真的也好,假的也罷,如果他真的狠到那個地步,才配得上當我陳銘墨的兒子。」
孟宜年看著陳銘墨手裡那塊手帕上星點的紅色,有些擔憂,「您的身體……那份體檢報告怎麼說?」
陳銘墨的手指收緊,手帕被完完全全的遮住,冷著臉直截了當的打斷他,「沒有什麼體檢報告。」
孟宜年緘默。他自然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陳家有一部分人希望陳銘墨倒,他倒了他們才有機會。另一部分人不希望陳銘墨倒,他不倒,還在那個位置上,陳家就依舊是那個萬眾矚目的陳家。
都說陳家掌門人風光無限,可誰又知道人後的艱難與辛酸。
☆、47
陳慕白從書房出來之後,一路往外走,臉色越發的沉鬱,他到底是大意了。
他和顧九思的事情本來是要掩人耳目的,沒想到陳銘墨這麼快就知道了。他捏著自己和顧九思的七寸,他也只能先和舒畫周旋,先安撫了陳銘墨再想別的辦法。
這些年他第一次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陳慕白到了公司,在走廊上碰到姚映佳,自那晚他從公安局裡把她領出來之後,她每每看到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陳慕白演技精湛的目不斜視穩穩走過,走廊另一邊的顧九思看到這一幕,站定,看了一會兒,同樣低頭走過。
顧九思回到位置上的時候,陳慕白辦公室的門虛掩著,她從門fèng往裡瞄了一眼。陳慕白端著杯子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幹什麼,久久都沒有動。
顧九思覺得陳慕白有些不對勁。平日裡從王府花園回來,他要麼因為氣到了陳銘墨而得意,要麼因為陳銘墨說了什麼而暴躁。眼前的他,太過深沉,讓她不安。
顧九思又往裡面仔細掃了一眼,還好,沒抽菸,說明情況不是太糟糕。
她還在想著什麼,就聽到腳步聲,一轉頭看到衛林已經走近。
衛林看到顧九思盯著他看便解釋了一句,「陳總叫我來的。」
顧九思點了點頭,低頭去忙別的。
衛林是陳慕白從美國帶來的那個團隊裡資歷最老也最穩重的一個,在工作上,陳慕白對他頗為倚重。兩個人談了一會兒,說到某項要點時,衛林很自然的說起,「這部分姚映佳最擅長,我讓她做好了直接拿給您看。」
陳慕白直接拒絕,「不用了,你親自做。」
衛林有些奇怪的看了陳慕白一眼,最近陳慕白幾乎把姚映佳手頭所有的工作都停了,她完全是閒人一個。
陳慕白繼續開口,「還有,我有個朋友的公司缺人,我打算讓姚映佳過去,你去和她談一下。」
衛林遲疑了下,還是問出口,「陳總,是姚映佳做錯什麼了嗎?」
作為團隊裡唯一的一個女孩,她的人緣還不錯。
陳慕白低頭在文件上簽字,聲音里不帶一絲波瀾,「按我的意思做就行了。」
衛林跟著陳慕白時間最長,也最了解他的脾氣,這個團隊是陳慕白親自從美國帶回來的,即便他平日裡作為「慕少」囂張到令人側目,可在公司里的「陳總」大多數時間還是溫和明理的。衛林覺得他就是相貌太好氣場太足,才讓人忽略了他的才華橫溢。
他和陳慕白相識在美國,他們這一行大多是少年成名,靠的是真本事。那個時候他不知道陳慕白背後有怎麼樣的一個家族,只知道這個年輕得有些過分名氣大得有些過分的男人嗅覺靈敏,眼光精準,手段凌厲,是當之無愧的鬼才,所以才能成為S&L公司少見的亞洲籍高管,並且是最年輕的。這些年他的戰場轉到國內,名氣非但沒被人才輩出的年輕一輩淹沒,反而越發的有了分量,不再是當初那個才情讓人驚艷的單薄少年,而是一步步的走上了讓人敬仰的高度。業內人士再提起他,說得不再是他的某一戰有多漂亮,而是他的戰略有多高明。
他還記得前段時間那本被業內奉為「金典」的雜誌,在採訪他時親切的稱他為「陳老師」,那家雜誌社裡多得是輕狂不羈的才子,一張嘴便能把人羞辱致死,鮮少有這麼謙遜的時候,可見今天的陳慕白當之無愧的配得上那句「鉛華盡染,恣意風流」,他的路會越走越寬。
他雖比陳慕白年長,卻可以從陳慕白身上學到很多東西,這也是他拒絕多年誘惑卻一直跟著陳慕白的原因。
衛林知道陳慕白既然這麼做自有道理,也就沒再多說,應下來便出了辦公室。
陳慕白知道衛林搞不定姚映佳,所以當姚映佳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陳慕白一點兒都不意外。他之所以讓衛林去跟她說,不過是探探她的口風,看看她的態度。
他一向覺得女人很麻煩。當初他挑人的時候,本來沒打算要姚映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