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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31:55 作者: 東奔西顧
    詢問的語氣,措辭也是客氣到極致,卻無端讓顧九思想要拒絕。

    扣子丟了她一早就發現了,也懷疑過掉到段景熙的車裡了,但是從來沒有打算找回來過。

    「呃……」顧九思想了想,如果自己說「你找個人給我送過來就行了」這種話實在是太不禮貌了。

    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下去,「這種小事不用麻煩段王爺親自跑一趟了,您在哪裡,我過去取。」

    段景熙說了個地方,離這裡並不是很遠。

    掛了電話沒多久,舒畫也回來了。顧九思看著她的笑臉,心裡默默吐槽了一句。

    我和你們舅甥兩個真有緣分。

    顧九思不習慣讓別人等,她匆匆趕到約好的地方,環視了一圈沒有看到段景熙的身影才鬆了口氣。

    其實陳慕曉曾經跟她說過,她這種行為是下意識的保護自己,不想虧欠別人的,怕自己無法償還,便做出主動,卻無形中把人推得很遠,這樣並不好。

    顧九思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後等了會兒,一轉頭看到段景熙正從車上走下來,衣著妥帖,步履穩健,依舊得體的像是從教科書里走出來一般。

    顧九思默默數著他的步子,等段景熙在她對面坐下後,她忽然開口,「你覺得從你下車走到這裡要多少步?」

    段景熙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問,卻還是認真的目測了下距離,然後給出一個答案,「228步?」

    顧九思在心底忍不住給他鼓掌,「你確實走了228步。」

    說完便端起茶杯假意喝茶,遮了輕勾的唇角,只露出一雙清澈流轉的雙眸,竟叫段景熙微微失神。

    不愧是陳銘墨和陳慕白爭的人,段景熙斂了神色垂眸去看自己杯中飄曳的液體,竟也勾起了唇角。

    半晌段景熙抬起頭竟然還是能從顧九思眼底看到笑意,自己也笑起來,「228步有什麼問題嗎?」

    顧九思低著頭模模糊糊的回答,「228步本身沒問題,有問題的是你。正常人頂多給出個差不多的範圍,可是你竟然能給出正確答案。」

    段景熙知道自己又被調侃了,苦笑著主動承認,「是,我的步伐訓練過,可以精確到每一步都邁出同樣的距離。」

    顧九思抿了抿唇,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段景熙總覺得這個男人完美的有些過分,想要雞蛋裡面挑骨頭。

    她清咳了一聲,「那個……扣子呢?」

    段景熙拿出來遞給她,然後看到她伸出左手接了過去。

    那些資料再一次在他腦中閃過,他忽然覺得她的動作有些刺眼,皺了皺眉。

    ☆、32

    顧九思並沒注意到他的心思,把紐扣扔進包里之後便站起來告辭,「謝謝您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不用麻煩您送了。」

    一句話把所有的客套和禮節推進死胡同,接觸過一次段景熙知道了她的作風,也就不再堅持,微笑著點了下頭。

    顧九思臨走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她不喜歡欠別人的,別人還了紐扣,她還是要關心一下。

    「段王爺最近休息不好嗎?」

    段景熙揉了揉眉心,苦笑著,「這麼明顯嗎?睡眠質量有點差,換了很多藥都沒用。」

    顧九思看了眼窗外的車,意有所指,「再好的藥吃多了也沒用了,您很久沒運動了吧?」

    說完似乎並不在意段景熙的回答便走了。

    日落時分,已經開始起風了。寒風中逆風而行的女子長發飛揚,清冷雋秀。

    女子的身影漸漸模糊,最終消失在人海中,可段景熙心中卻愈加明顯的出現了幾個字。

    沉靜內斂,心若明鏡。

    有些人不需要姿態,也能成就一場驚鴻。

    更何況,她是賭王的女兒。

    段景熙又坐了會兒才起身離開。

    當天晚上段景熙吃過飯破天荒的沒有加班,秘書看著換了一身運動服的男人,吃驚的張大了嘴。

    其實段景熙保養的很好,一身運動裝的他看上去格外年輕,走過的時候注意到秘書一直盯著他看,便問了一句,「我去跑步,一起嗎?」

    秘書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皮鞋,咬了咬牙,只能捨命陪君子了,「好的!」

    段景熙住在部里分配的小區,位置有些偏僻,但勝在靜謐舒適。小區靠著一座山,上山的小路都被規划過,段景熙順著鋪好的小路小跑著爬到了山頂。

    山並不高,或許是設計者故意為之,小路彎彎曲曲環繞著山體通往山頂。段景熙一直覺得自己挺注意保養的,直到氣喘吁吁的靠著山頂的老樹休息時才發覺自己的體力有多差。

    天早已黑透,從山頂望下去,星星點點的燈火已經亮起,不遠處的籃球場昏黃的燈光下傳來少年呼喚隊友的聲音,朝氣蓬勃。

    他想起自己上學的時候,也曾意氣風發,揮汗成雨,仿佛有永遠使不完的力氣。

    段景熙的前半生可以稱得上是中規中矩,一路保送進入父親指定的大學,然後進入外交部,後來被派到駐外使館,輾轉幾個國家任滿之後又回來,幾年前升任最年輕的外長。

    他記得那個時候他聽過最多的評價就是,相貌出眾,才華過人。一向要求嚴格的父親對他也是頗為滿意。

    只是他自己清楚,所謂「最年輕的外長」也已經不年輕了。他看到年輕的生命會心生羨慕,竟然會產生想要再年輕幾歲的想法。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開始在意自己的年齡,這種想法前所未有。

    可下一秒他的腦海里卻出現了那雙看似恭敬卻隱藏著嫌棄的眼睛,清透澄澈的眸子中偶然會有一絲不易覺察的狡黠一閃而過。

    難道在潛意識裡他在期盼著什麼?

    段景熙看上去溫和從容,其實在擇偶方面卻是挑剔的厲害。從當初青蔥歲月的悸動到如今繁華落盡的沉澱,他的眼裡越來越看不進去人了。

    曾經有人開他玩笑,說段王爺去過的地方太多,見過的美色也太多,都挑花眼了,不知道選哪個好了。

    他不是挑花眼了,他是壓根挑不出來。

    也曾想過找個門當戶對各方面差不多的女子將就一下就算了,他也確實這麼去做了,當年他差點就娶了那個溫婉的女人,可到了最後,他還是臨陣脫逃了。

    段景熙的人生軌跡在他出生那一天起便早已劃定,他也一直沿著軌跡不疾不徐的前行,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偏離了軌道。

    接觸了三個月之後的一天,車子停在民政局門口,他和她並肩坐在車裡,十幾分鐘過去了,誰都沒有下車,誰也沒有說話,兩個人的臉上看不到任何喜悅,反而被一層陰霾籠罩。

    最後兩人相視一笑,車子緩緩駛離停車場。

    從那一刻起,他便明白將就這個詞不適合他。

    不願意將就,所以便一直等待,等待著那個人出現。時間久了,自己也漸漸開始死心了,想著或許壓根就沒有那個人。

    段景熙自己也說不清對顧九思是怎樣一種情懷。起初只是覺得這個女人有意思,後來知道了她的事情之後便又產生了些憐惜,如果說是單純的因憐生愛又有些牽強。

    他比她要大,大了很多歲。

    他和她並不熟,只見過幾次而已。

    他和她稱不上門當戶對,甚至可以說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

    她也似乎……並不符合他的擇偶標準。

    出身純良?她從成年起便待在陳家那個虎狼窩裡。

    性格單純?她的心計謀略不輸旁人。

    相貌端正?段景熙在心裡點了點頭,相貌確實很端正。顧九思屬於那種耐看型的,猛然看上去氣質冷艷,不可接近。看得久了便會發現,她身上的淡然馥郁吸引著你,讓人蠢蠢欲動。

    山頂的空氣冰冷清新,段景熙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他分析來分析去,只得出了相貌端正這一條是符合他的擇偶標準的,繼而得出自己就是個膚淺的外貌協會成員。

    粗重的喘息聲由遠及近,秘書扶著腰喘著粗氣出現在段景熙面前,打斷了他的沉思。

    「外長……你……跑得……太……太快……快了……我……都……都快……快……累死了……」

    段景熙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因為陳慕白過年的時候不在這邊,所以約了陳簇到家裡吃飯,算是提前團圓。可是等了半天,陳慕白都沒出現,打電話也沒人接。

    問陳靜康,陳靜康也是一臉茫然。

    陳方把最後一個菜端上來的時候,陳簇和顧九思在大眼瞪小眼,陳靜康和三寶兩個人趴在桌子邊沿,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滿桌子好吃的,就差開始啃桌子了。

    顧九思看了眼時間,站起來穿衣服,「我大概知道在什麼地方,我去找吧。」

    陳簇也跟著站起來,「他不知道又在彆扭什麼,我和你一起去。」

    說完轉頭問三寶,「你去不去?」

    三寶也想去,可又捨不得滿桌子飯菜,虎視眈眈的盯著陳靜康。

    陳方覺得陳簇的這個人生伴侶似乎很有趣,笑著開口,「去吧,還有一個湯沒好,肯定等你們回來一起吃。」

    三寶這才放心,慢吞吞的穿著衣服,陳簇低頭給她系圍巾的時候她又轉頭看了飯菜一眼。

    顧九思忍不住抿著唇笑。

    找了陳慕白常去的幾個地方,才在一家會所里得到了服務生肯定的答案。

    顧九思轉頭看了眼會所的標誌,又看了看陳簇和三寶,想說什麼卻又沉默下來。

    這家會所有些特別,用陳慕白的話說就是「不羈」,在顧九思心裡就是「放/盪」。會所老闆似乎沒什麼底線,提供的服務尺度也有些大。

    顧九思在推開包廂門之前,遲疑了下,轉頭看了三寶一眼,對陳簇說,「裡面怕是不怎麼好看,你們在外面等下吧。」

    陳簇大概也想到了,拉住一臉興奮的三寶,「好的,我們在外面等。有事就叫我。」

    三寶一臉不滿的抗議,「為什麼不讓我進去,我還想看看呢!」

    顧九思推門進去,耳邊還響著陳簇溫柔的哄著三寶的聲音,然後就看到陳慕白和幾個女人在角落裡調笑,陳慕白領口大開,配上他一臉妖孽的慵懶笑容,簡直是□□無邊。

    顧九思打開大燈,瞬間屋內光線刺眼,引起幾個女人的不滿。

    「幹什麼,你誰啊!」

    顧九思目不斜視的走過去,順便撿起陳慕白丟在地毯上的外套,「慕少,時間不早了,該回家了,您約了人吃晚飯,已經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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