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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31:55 作者: 東奔西顧
「原因呢?」陳慕白本以為顧九思會開始分析國內外的形勢,誰知她極快的開口,答案卻只有三個字。
「感覺。」
這話要是讓別人聽到,大概會忍不住笑出來,可是陳慕白聽了不禁抬頭去看顧九思,臉上的詫異一閃而過。
她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垂著眸看著地板,臉上看不出一絲波瀾,不卑不亢,那一瞬間,陳慕白忽然覺得這才是顧九思本來的樣子,她不該是他身邊的一個附庸,她本自成一道風景。
那句話就要問出口卻只化作一聲嘆息,「我餓了。」
顧九思鬆了口氣,「飯菜方叔還在熱著,我給您端上來還是您下樓去吃?」
陳慕白把杯子放到一邊,繼續低頭看著文件,漫不經心的回答,「我想吃過生日的時候你做的手擀麵。」
顧九思愣了下才接口,「那我去做。」
顧九思邊往外走邊詫異,陳慕白是最討厭吃麵的啊。
顧九思出去以後,陳慕白才抬起頭,端起手邊的杯子,一口一口的喝著茶水,水溫剛好,不冷不燙。
直到水涼之後,他才站起身來走到落地窗前,乾淨清亮的玻璃上映出他的臉,此刻那張精緻的臉龐上滿是困惑。
屋內的暖氣遇到冰涼的玻璃,在上面結了一層薄薄的水汽。他抬手在玻璃上一筆一划的寫下顧九思三個字。
其實陳慕白在美國的時候聽過顧九思的名字,被金融數學系奉為神話的華人女孩,一路跳級進了名校,對數字何其敏感,簡直就是為了數字而生,又偏偏是個亡命的賭徒,小小年紀還未畢業就已經在華爾街那個人間地獄名聲大噪,還彈得一手好鋼琴,只是後來突然消失了,但那段神話卻一直口口相傳,直到他去了美國,那個女孩已經消失了兩年多,卻依然不時聽到很多人在津津有味的談論。
他是看過她的資料記錄的。
那個時候的他已經在華爾街混得風生水起,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因為年紀也不大,所以總被拿來和那個女孩相提並論,年輕氣盛的他不服氣便找了資料來看,面對那樣一份記錄,他的不服氣瞬間就消了一半,他自認是個操盤高手,可經這個女孩之手的幾個項目同樣漂亮出色,那種舉重若輕的從容與輕盈躍然紙上。
只是資料上沒有照片,關於她的信息只有簡單的幾行字。
中文名:顧九思
英文名:Nine,Gu
再後來見慣了山外青山樓外樓,容人的氣度自然也有了,對當初自己的幼稚只覺得可笑,對那個女孩也不再那麼耿耿於懷。
直到陳銘墨帶了個女孩放在他身邊,也叫顧九思,也許陳銘墨覺得自己越來越難以掌控,便安插了個眼線在他身邊,想要控制他做個傀儡?想都不要想。陳慕白倒也沒拒絕,給,他就收著,可是要想監視他,怕是沒那麼容易。
陳銘墨沒說她是什麼人,從哪兒來,以前是做什麼的,他也曾好奇去查過,可是什麼都查不到,她的過去被抹得乾乾淨淨。
他一直不確定這個顧九思是不是傳說中的那個顧九思,直到那年夏天。
那是一年中最熱的幾天,他不記得自己是為什麼而去她房間找她,一推開門便看到她安安靜靜的坐在窗前的地板上玩兒一副撲克牌,氣定神閒。
那麼熱的天,她卻沒開空調,屋內熱浪翻滾,撲面而來,她聽到開門的聲音,手下的動作只是頓了一下便又繼續,沒抬頭也沒搭理他。
陳慕白忽然想起他剛進陳家的時候,陳銘墨總是讓他去陳家老宅的後院寫字。後院又悶又熱,汗水順著他的臉頰一滴滴的砸在紙墨上,還不時有蚊蟲叮咬,無論有多難耐,可他就是不吭一聲,一筆一划的寫著,他知道那是陳銘墨對他的考驗,看他配不配當他的兒子,還有陳家上上下下的人等著看他的笑話,他絕不能輸!小小的年紀,卻倔成那樣。
那一刻,他心裡很靜,似乎沒有冷氣也不再那麼難耐,他幾乎可以肯定,眼前的顧九思就是那個Nine,Gu。
很快顧九思就收起了手裡的紙牌,站起來走到他面前垂著眉眼畢恭畢敬的叫他慕少。
☆、8 演技略浮誇
因為這一句慕少,陳慕白忽然惱了,他有種感覺,她垂著頭並不是對他恭敬,而是為了掩飾眼底的不屑,她口口聲聲的叫他慕少,看似畢恭畢敬,其實根本就是打心底看不上他。
雖然後來她在他身邊呆的久了,或許懂得掩飾了,或許迫於形勢不得不妥協,眼底的不屑掩飾的幾乎看不到了,可是陳慕白每每想起來他心底就像長了根刺,疼癢難耐。
陳慕白後來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像,她不會是那個傳說中的Nine,Gu。那樣的人怎麼會甘心在他身邊做這些事情呢。
她跟在他身邊幾年,默默的扮演一個不起眼的助理角色,說是助理,卻對他不討好不奉承,連話都不會多說幾句, 逼得急了就一臉笑意的跟他胡扯,似乎那段風光無限的日子和她沒有半點關係。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怎麼會落魄到要做陳銘墨的一顆棋子?
其實剛才他問顧九思的時候本沒打算聽到她的答案,她一貫心思縝密,做事滴水不漏,連杯茶都能隨時保持在不燙不冷隨時可以入口的溫度。倘若不想讓他知道她的過去,就不會露出任何馬腳,可是今天她卻主動把這個破綻露出來,當年不知道多少人求著他指點一二,所以他更能知道顧九思的「感覺」兩個字之後的內容有多難得。
這個行業的人,都是賭徒,做的出色的人皆風輕雲淡的以運氣好自謙,可是哪裡有那麼多好運氣,不過是前思後想輾轉思慮之後的才做出的決定罷了,可人們從不問過程,只看結果,其中的艱辛又有多少人知道。
陳慕白看著水珠慢慢滑下,原本清晰可見的名字漸漸模糊,嘆了口氣,漂亮的眉毛皺起,喃喃低語,「顧九思,你到底……是什麼人。」
陳慕白很快回神,轉身出了書房,陳靜康正規規矩矩的站在門口。
「說。」陳慕白邊走邊開口,直到在書房外間的沙發上坐穩後,陳靜康才開口,緩緩陳述白天發生的事情,當說到顧九思被潑了水的時候,陳慕白打了個手勢打斷他。
「燙到她沒有?」
陳靜康愣住,「呃……我沒注意,不過看顧姐姐的反應,應該不熱。」
陳慕白冷哼了一聲,臉上倒也不見不屑和嘲諷,「你第一天認識她嗎?就算熱她也不會吭一聲,她就是塊木頭!」
陳靜康沒注意陳慕白的話,有些興奮的摩拳擦掌,「那個女人怎麼處理?她竟敢欺負顧姐姐!」
陳慕白勾著嘴角邪邪的笑起來,「該怎麼做還要我教你嗎?」
陳慕白說完之後,便站起身往樓下走,得到默許的陳靜康笑得三月桃花開。
陳慕白到了樓下,正好看到顧九思端著面走出廚房。
陳慕白吃了幾口,挑著眉看顧九思,一臉紈絝子弟吃了東西不想給錢的浪蕩樣,「我說,顧九思,你做的東西真是……越來越難吃了……」
顧九思低眉順眼的站著不吭聲,她知道他並不是雞蛋裡挑骨頭,是她做得確實不好,這幾天一直陰天,她的右手疼得有些厲害,今晚的面能做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陳慕白說歸說,倒也把面吃得乾乾淨淨,顧九思想要去收拾碗筷,卻被他攔下,好整以暇的看了她半天才開口,「坐下,我們聊聊?」
顧九思點點頭。
陳慕白盯著她看了許久,眯著眼睛問,「顧九思,你是不是特別討厭我啊?」
「不敢。」聲音平淡無波,似乎只是機械似的回答標準答案,「慕少怎麼會這麼想呢?」
陳慕白摩挲著瓷杯上的花紋,「你知道嗎,別人喊我慕少我能聽出恭敬,你喊我慕少總讓我覺得是挑釁。」
顧九思立刻一臉誇張的惶恐,順帶繼續挑釁,「慕少,我對您也是很恭敬的。」
做戲嘛,誰又不會呢。
陳慕白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總結陳詞,「演技略浮誇。」
顧九思斂起神色,一口一個慕少的叫著,「慕少,要不我們重新來一遍?」
「顧九思,其實,你並不想對我笑吧?」 陳慕白看了顧九思半晌,換了個姿勢,「哦,不,不止是我,是所有人。你只是知道要用笑容來保護自己,我說的沒錯吧?
顧九思臉上的笑意未減,「您何出此言?」
陳慕白沒回答她,「你是在害怕?你心裡越是害怕臉上就笑得越開心。」
顧九思原本上翹的嘴角慢慢收回,冷冷的看著他,「你憑什麼說我在害怕。」
「因為我們是同一種人啊,人總是可以在第一時間覺察到同類。」陳慕白眯著眼睛開始回憶,「我剛進陳家的時候和你一樣,不喜歡說話,對誰都冷著一張臉,可是後來我學會了對他們笑,無論我心裡有多討厭他們,臉上都不會表現出來半分,依舊可以對他們笑,因為我知道我只有對他們笑才能保護自己,才能活下來。所以我也知道如何區分一個人是真笑還是假笑。」
被人看穿的心情很複雜,顧九思努力了半天卻再也沒辦法扯出抹笑來,只能硬邦邦的回答,「受教了。」
「你好像……很不服氣?你當真是一點兒都不怕我?」陳慕白忽然來了興趣。
顧九思立即花容失色,「怎麼會?!」
陳慕白睨她一眼,「這招用的太頻繁了,剛剛才用過。」
顧九思收起演技,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有那麼多人怕您,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倘若我和他們一樣怕您,豈不是很無趣?」
「嗯,說的有理」,陳慕白很是贊同的點了點頭,「繼續。」
「更何況……」顧九思頓了一頓,抬眸坦蕩的和他對視,「更何況我是陳銘墨的人。」
「挑釁的漂亮!」陳慕白也不生氣,反而笑著問,「可你確定陳銘墨當你是自己人?」
顧九思對自己的狀況心知肚明,也沒必要遮掩,「我確定不是。可我同樣確定我不是你的『自己人』。」
陳慕白笑著反問,「何以見得?」
「別人都說我不過是陳銘墨養的一條狗,若是有奶便是娘倒戈相向的話,那我就真的連狗都不如了。」
她的語氣風輕雲淡,唇角微揚,笑容清淺而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