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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26:00 作者: 常閒
柳謐氣的手都哆嗦了,她按了幾遍才調出了連浙的電話,撥過去,他還沒有接。柳謐把手機扔在桌子上,手撐著桌子,臉轉向窗外,儘量不讓自己太失態。
連湘已經伸頭看了這一頁,退到旁邊默不作聲。任東風說,「柳小姐,你到底哪裡不滿意,你能不能告訴我?」
「我不滿意,我就是不滿意,」柳謐的聲音變得有些尖利,「我從來沒有答應你們要參與這個項目。」
「但是參與進來對你有什麼壞處呢?落魄挺常見,落魄之後東山再起不容易,落魄之後東山再起、還把以前的帳還了,這才是有能力、有情義。你去網上找找,史玉柱當年也曾經落魄,東山再起時,欠錢還錢,被當作了傳奇。替你爸翻案,完成了你爸做這塊地的心愿,也幫了恆懋,一舉多得,你為什麼不同意?」
柳謐重複,「我說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她又撥了一遍連浙的電話,還是沒人接。拉開門,也不顧門撞的肩膀疼,說了聲,「我先下去了」,然後就走了。
柳謐在觀景台找了個位子呆了好久,才慢慢穩住了心思。氣憤過後,腦子就是空的,手機已經震動好多遍,她既不接也不想看是誰、有什麼事。
柳謐和老余打了個招呼,回到香樟路,連湘早回來了,見她收拾東西,就過來帶著小心問,「小謐姐,你要搬走嗎?」
「對。」
「我哥他們做的事情,就那麼不可原諒嗎?」
柳謐沒有說話。
前兩天剛搬了東西過來,還挺不少的,收拾兩個箱子,還挺重。連湘嘆了口氣,幫她送到路口,欲言又止。柳謐坐進計程車,和她勉強笑了笑,又說了句,「沒事,我和你哥的事,不影響我們來往。」
連湘有些難過,「小謐姐,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不過,你和我哥鬧矛盾,我還挺難過的。」
柳謐說,「你在這兒等著,一會兒我把你哥的東西收拾了送過來,到了給你打電話,你在路口接一下。」
把箱子交給連湘後,她在街邊站了會兒。天還沒黑,鞭炮和煙火已經陸續上場了,人們正在抓緊最後的時間過把癮。煙火升起來又落下去,鞭炮熄了又響起來,硝煙嗆的人嗓子發苦。不遠處大廈上的巨幅電子屏發出的光有點光怪陸離,不斷有笑聲傳過來,更加顯出她的孤單。她覺得無處可去,無論是身後已經離開的香樟路,還是她自己租的龍山路;無論是萬家,還是恆懋,哪裡都不是她想留下的地方。
柳謐坐車去了彩雲山莊。
幾年未見,這裡的綠樹已經長的很有規模,路北在綠樹的掩映下,顯得靜謐安詳,而路南,一堵矮牆圍著,鏽跡斑斑的鐵門緊鎖。鐵門前是泥地,有幾張紙被雨水打貼在地上,仔細一看,大黑體字,可能是曾經的標語,有「黑心」、「購房款」、「家」等字樣。鐵門並沒有關的很嚴,似乎經常有野狗出沒,門下已經有好大一塊翹起。柳謐從縫隙往裡看看,枯死的荒草有人高,靜靜佇立。
安靜如墳場。
這裡就是彩雲山莊,裡面曾經有一棟規劃的房子叫謐居。連湘說,她在寧城的屋子裡掛了一幅從趙孟頫的字帖上拓出來的字,上面也是這兩個字,謐居。這個名字是父親起的,當時他還說,要送給她當嫁妝,位置一定最好,風水一定留足,還要請人題字,就是這兩個字。但請誰提,當時他們沒想好。她以前和人學書畫,最愛臨趙孟頫的書帖,這成了能溫暖她的回憶。她就從上面找了兩個字,拼成一幅「謐居」的條幅,掛在房子裡。
柳謐默默的站了會兒,倒退著離開。
路的兩邊有法桐,也有雪松。法桐落盡樹葉,只有枝幹;雪松在冬天越發挺拔茂盛。當時父親問她種什麼樹,她說,法桐就好。米堯說,為什麼不是銀杏?柳謐說,銀杏長的太慢,不適合當行道樹。再者,銀杏最美的時候雖然很美,但美的時候太短。她說,你看南京,中山陵外繞美齡宮最美的那串項鍊,就是法桐造就的。米堯又說,法桐到了冬天就沒有葉子了。柳謐說,那也是抽象主義的美。她又想了想,不過你說的也對,我們應該再種一些雪松。它們都比本土楓樹好看,也都比銀杏更適合做道行樹。
如今,樹長大了,人卻都散了。
現在,她要往哪裡去呢?
第12-1章
柳謐第二天起,就沒再去過恆懋安城公司的辦公室,她一直在長租公寓泡著,和裝修工人混在一起,問各種工具的用法,自己親手試一試。
這幢樓原來是個酒店,沒有陽台,也沒有廚房,設計改造方案時,他們對於要不要往前加個陽台產生過分歧。柳謐想加一個,但要改變建築原來的設計,怕城建不通過,也怕影響承重,而且還會增加成本。幾經討論下來,最後的方案是在外牆加個架子,把窗戶探出去,三面都是窗戶,中間是一塊完整的玻璃,減少窗框的遮擋,增加視野的開闊程度,僅留左右兩側的小窗作為空氣流通之用。底面上,柳謐不走尋常路線的用鋼化玻璃代替了木板或水泥,又把原來的窗台往裡加寬,貼上大理石面,形成一張有弧形流線的寫字檯。
跟她一起在現場的同事看著施工師傅把這一切變成真的,驚嘆的說,「柳經理,如果沒有上面那根晾衣竿,我真覺得這是一個很文藝的地方。三面都是窗戶,寫字檯前面是鋼化玻璃,坐著就可以看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