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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26:00 作者: 常閒
柳謐猶豫了下,還是問了出來,「他爸是怎麼沒的?」
「聽說是什麼癌,也挺突然的。做那麼大的惡,他活該。哪兒他媽的有舉報親家的,真是日了狗。」
柳謐心裡倒並沒有輕鬆之情,相反,沉甸甸的,像去世了一個遠房又親切的親人,雖然說不上刻骨的悲痛,但總是沉重。
「我說的事兒你趕緊考慮考慮,馬上要過年了,和那邊說說,過了年了就不要去了。中國人講一年一個新開始,就這麼了斷了吧。」
和劉錦揚散了出來,柳謐在街上閒逛了一會兒。雖然電商發達,採購年貨的人還是絡繹不絕,不遠處商場的大電子屏上放映著一個紅燈籠和一個巨大的如意結,很有過年的氣氛。柳謐想起連浙說的「飛鳥依人,今做了喪家之犬」,形容她,還真是貼切。
她隨著人進了小商品市場,也買了一個如意結,一對燈籠,還有一幅對聯和一些窗花、喜字。付了錢、拿在手裡時,她忽然有些疑惑:自己真要在安城定居下去嗎?
任東風評論她剛才發的那條朋友圈,「那你覺得怎麼合適?」
柳謐回,「至少先不要這條人工河。天壇里的柏樹、頤和園裡的楓樹、南京城裡的梧桐樹,都各有各的風景。或者黃櫨、白臘、君遷子、楝木、太平花,綠樹掩映,未嘗不是一種風景。」任東風回點了個贊。
柳謐想起了任東風的邀請和楊遠征的規勸,只可惜是恆懋。那天晚上雖然就是吵架而已,但她確實存了離開之意。並不僅是因為連浙說她靠連家才有了這份工作,而是她不想要這最後一點牽連。
劉錦揚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當然,她並不是怕別人議論,去意既已有,是不是越早越好?
她的心裡忽然有些莫名的惆悵,不知道為什麼,當離開真的要變成一種現實的選項時,似乎反倒有一種叫離愁的東西,在淡淡流動。
連湘考完試就帶著大包小包來到柳謐家。柳謐讓她那陣勢簡直嚇了一跳。
「大小姐,你不就是來住幾天嗎?」
連湘笑嘻嘻的,「那也要換衣服啊。」
柳謐無語,「我買的簡易衣櫃太小,放不下。」
「沒關係的,我自有安排。」
連湘的自有安排很簡單。周一一下下班,柳謐就被驚呆了,客廳里放了沙發、茶几,還有一個大立櫃。要不是連湘從廚房出來,柳謐都懷疑自己走錯了別人家。
「你這是----」
連湘豪氣的說,「我買的。」
柳謐不知說什麼,「你這不是亂花錢嗎?」
「生活嘛,房子是租的,但生活得有啊。沒有沙發,我平日坐哪兒?反正是花我哥的錢,不花白不花,回頭我都找他報銷去。我還買了個電視,明天就來安。」她把勺子和鍋鏟一碰,擺出個架勢,「我去炒菜,一會兒就好。」
柳謐放下東西,洗了手來到廚房,「你哥不是給你準備了房子嗎?」
連湘頭上頂著塊毛巾,認真的看著鍋里,「我要的是人,不是房子。」
柳謐想起連浙說的連湘對她的指責,有點覺得好笑。她幾乎可以想像連湘說這話時的樣子,肯定是又哭又說。這對兄妹。
燈光下的連湘神情專注,年輕單純,自己以前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一擲千金、覺得生活中很多理所當然。想要的都沒有錯,掌上明珠時,只不過是尋常的東西。風塵僕僕時,被證明是極度奢侈。這個世界哪兒有什麼道理?或者說,道理都是準備給幸運的人的。有句話說的好,這世界上哪裡有歲月靜好。所謂的歲月靜好,無非是有人替你遮擋了風雨。
晚飯後,連湘又在屋裡溜達。柳謐說,「大小姐,你別再逛了。我這總共也就四十來坪,再放不下什麼東西了。」
連湘並不著惱,「小謐姐,其實我真覺得你挺會生活的。瞧牆上這塊裝飾用的絲巾,我就想不到。還有你在寧城那個家裡原來掛的那幅字,雖然你是從趙孟頫的字帖上拓下來的,但感覺真不錯。我就沒你這品位。」
「你什麼時候去實習?」
「急什麼?考試過後,總是要放鬆一下的。我下周再去。」
「實習是米堯給你找的吧?」
連湘有點臉紅的點點頭。
「在哪兒?」
「安城銀行。」
連湘是學金融的,安城銀行是個不錯的去處。柳謐心裡有點小酸楚,但又很快釋然了。
有了連湘在,柳謐覺得生活溫暖了許多。
連湘陸續買了好多東西,吃的、用的,連公仔都添了幾隻。柳謐說,「你有這錢,還不如去住酒店。」
連湘趴在沙發上踢踏著光腳,「早和你說了,我要的是人,不是房子。我的夢想是畢業就結婚。我一個人真住夠了,有時候半夜醒來,老覺得我爸還在。」
她的聲音里有點悽苦,柳謐安慰她,「你好歹有個哥哥,否則,不是會更差?」
連湘揪著公仔狗的長毛,「有時我覺得我哥也挺想我爸的。小謐姐,你不知道,我爸從小對我哥就可嚴了,那是恨不得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通。但我爸挺疼我們的,我媽去世的早,我爸怕娶後媽對我們不好,也就沒有娶。所以,後來我哥遲遲不肯回來,我爸其實挺傷心的。我也不知道我哥是怎麼想的,感覺他也並不開心接恆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