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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26:00 作者: 常閒
「沒關係的,」連湘快活的說,「只要你收留我就好了。我們學校宿舍的條件也沒有多好,還一堆人住呢,你放心,我沒那麼嬌氣的。小謐姐,你以前在國外時,住的是什麼樣的地方呢?我聽說國外的學校並不提供宿舍,我哥就是自己租的公寓。」
「嗯,是這樣。我也是租公寓住,有的很好,有的很破。」
「好的什麼樣兒?破的什麼樣兒?」
「好的和我原來在寧城住的那個差不多,有那個三分之二大吧,當然沒那麼精緻,窗戶也小些,也沒那麼新。差的嘛,你想想你見過的最破的住宅樓,咱們路上就經過了一個,應該是建國初期建的。他們歐洲因為房子都是私產,也不能強拆,四處有的是那種很老的房子,上下水都不行,電路也不好,我就住在那裡。」
「啊?那你為什麼會從好的搬到差的去了?」
柳謐笑,「你這就和那個說『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一樣,當然是因為沒有錢啊。」
她起初當然不是住在這樣的公寓裡的。雖然歐元比人民幣的匯率很高,但以她家當時的境況,當然支付得起。公寓雖然不大,但離學校近,舒適安全。她從小就對錢沒什麼概念,銀行卡里永遠有足夠支付的錢,米堯還特地給她建立了個需要支付的大額帳單的備忘錄,時不時的登上她的帳戶看看情況,以至於在她家出事後,她都忘了取消有些並非是生活必須的習慣性消費,也自然忘了取消需要定期預付的帳單。這讓她的財政情況雪上加霜,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有大把的帳單因為沒有付而收到特別提醒了。
從天堂到地獄,總是需要付出慘重的代價。她搬離了高級公寓,一開始還不能接受太破的公寓,後面就越來越習慣,也越搬越破、越搬越遠了。
連湘忽然問了一句,「那你那時不認識我哥?」
柳謐一時沒回過來神,「認識,怎麼了?」
連湘的聲音裡帶著指責,「他怎麼不借錢給你?」
柳謐的聲音低了下來,「是我自己不想要。」
「為什麼?」
「還也還不上,就不要借了。」
那時連浙對她生活的干涉很多。他曾給她找了間房子,強迫她搬過去;也曾替她交了學費,想讓她繼續學業;還曾經去舉報那容留她□□工的店,讓她不能再去那裡。他不斷的替她作主,她就不斷的反抗。現在想,如果不是連浙,那個時候她真的隨時都有可能離開這個世界。
一直到連平域找到她。一切戛然而止。
「那你和我哥是怎麼認識的呢?」
「其實……我也真不大記得了。好像是在一個露天的party上,但我沒什麼印象了。」
「那又是怎麼熟悉起來的呢?」
柳謐笑,「你真八卦。」
「哎呀我學習一下嘛。」
要說和連浙怎麼熟悉起來的,好像也只有是音樂會。
聽音樂會是從小養成的習慣。因為從小就立志要學藝術,只要來安城的音樂會,她都會去看。大了點兒之後,米堯還陪她去過外地聽演奏會。到了歐洲後,頂級樂團就在身邊,各類音樂會次第開會。反正家裡也負擔的起,她也沒有別的愛好,米堯也還在國內讀書,大把的業餘時間,她基本就在各種音樂會中度過。
一次她去聽一場小型的吉他音樂會,散場的時候,她不喜歡和人爭搶,一般都是最後走,在滿劇場將暗的燈光下,居然看見連浙,她有些訝異。他則面帶微笑,「好巧,又碰上了。」
實話說,她那時並不討厭連浙,衣帽整潔,彬彬有禮,話不多,也會經常和她請教音樂知識。她發現他不懂,但品位不錯,也非常有自己的個性。他不喜歡蕭邦,她曾打趣他應該不是個喜歡浪漫的人。他倒慨然承認了,「即便是最浪漫的愛情,在我的眼裡,也絕不是花前月下。」
她好奇,「那是什麼?」
他看著她,眼光灼灼,「我希望能承載她的一切,也裹挾她的一切。我的就是我的。一旦開始,便沒有結束。」
柳謐聽得咂舌,「我怎麼嗅到一種小白兔落入大灰狼的感覺?」
他一笑,「那就希望那隻小白兔不要落進來吧,免得被我吃了。」他補充了一句,「沒有逃得可能。」
當時只道是笑談。她也沒放在心上。一年以後,她家出事,她在世上霎時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個,突然其來的變更讓她蒙了。她不知道還能相信誰。
父親一生榮光,死的那麼寂寥灰暗。都說是米堯父親舉報的,鐵證如山,父親即便活著,也難逃定罪的命運。她不知道怪誰,也不知道該找誰理論。債權人蜂擁而來,她父親公司的法律顧問告訴她,公司資不低債,父親為了公司融資,還對外做了好多擔保。如果她要繼承財產,那就得繼續父親的對外債務。她也沒來得及多想,就放棄了繼承。然後,像是潮水一樣,家人、財產,瞬間被卷的什麼也沒有剩下。她已經沒有什麼固定的地方住,還有人不知從哪裡弄來她的行蹤,恐嚇讓她父債女還。
她害怕極了,匆匆的回了歐洲。候機的時候,她在機場大哭。覺得天地茫茫,不知道哪裡不容得下自己。長了這麼大,一直被捧在手心裡,原來有多透明、多純粹、被保護的有多經心,這次跌的就有多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