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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26:00 作者: 常閒
楊遠征說,「我們小柳很敬業,前些日子才發生了交通事故,依然帶病工作。瞧,手上還帶著夾板呢。」
大家讚嘆,只有連浙面無表情,目光有點陰沉,像外面將要下雪的天空。
匯報會結束後,一行人去了樓盤。
樓盤從外面看起來很蕭瑟,像是一個失意多年的人,在路邊默默的等待有人能看它一眼。柳謐說,「我們打算給它刷上飽和度不是特別高的橙色塗料,和周圍的綠化也比較配。因為沒有陽台,所以會把窗戶都變成飄窗式,增加採光,可以晾衣服,也可以當個閒坐的小陽台。」
大堂有些暗,老舊的裝飾還沒有完全去除,似乎都可以讓人感覺到霉味,老余講解每一塊區域具體的規劃。大家拿著老余他們事先準備的圖紙,現場看,有概念多了。走到最上面,還特地爬上屋頂。有隨行的女員工說,「如果柳小姐的規劃真能實施,那確實是挺大的亮點。我們學校當年也有舞會,兩塊一位,特別受歡迎。」
另一位說,「啊?你們是兩塊?我們是五塊。」
剛才問柳謐學的是什麼專業的人夸柳謐有創意,柳謐謙虛,「哪兒是什麼創意?無非我自己也是租房子,最近才又布置了自己的出租屋,又重新溫習了『房子可以是租的,但生活不是』的口號。假設如果是自己住,希望的是什麼樣的房子。」
有位年輕的員工說,「租房子的滋味是不大好,房況破、被人攆,辦個什麼事兒,社區都拿你當外人,一句『租房子的』意味,包含了多少意味,只有有這個體驗的人才知道。大凡有一點能力買房子的,都盡力買,受不了那二等人的滋味。」
另一位贊同,「買了房子才算融入這個城市,否則,總覺得是飄著。」
柳謐說,「我倒覺得租房子挺好。不想住了就換、想到哪裡就到哪裡,限制少,自由。不過,我是窮人,名下一個房子也沒有,這麼說,只是自我安慰吧。」
大家笑了。那位夸柳謐有創意的人上前來,「柳小姐,認識下,我是恆懋新業務部的任東風。」
兩人握手。任東風說,「我們恆懋的重要業務是做高端地產。剛才我看你的裝修設計,錢花的不多,但挺有特點。我們還在規劃一個專門為精英人士打造的酒店式公寓,你介不介意為我們的精裝修房提供點裝修上的建議?」
柳謐警惕著與恆懋的一切接觸,就笑著說,「不是介不介意的問題,我是做中介出身的,平時都和底層人員打交道的多,高檔人員的品味,還真是不大懂。」
任東風笑,「柳小姐謙虛,普通人的家庭,是不會學豎琴的。」
「豎琴就是隨便學學而已,當不了真。沒有錢,也早就不學了。」
任東風也沒有勉強,只是問能不能加她微信,這個柳謐倒是很欣然地說,「呀,我應該先加您。」反正就是個微信麼,多數人加了後也不會說任何話。
參觀樓盤也結束了,回到大廳。楊遠征就連浙講幾句話,大家自然的圍著他倆站著,柳謐站得最遠,還剛好是他視線的死角,聽連浙說,「這個項目對兩家公司都意義重大。大家都辛苦了,萬家公司團隊的同事很優秀、也很敬業。那接下來,希望大家通力合作,儘早把這個項目推出來。」
然後是晚餐。柳謐對楊遠征說,「楊總,晚餐我就不參加了,我家的水管裂了,我約了工作,趕回到修。」
老余有點愕然,「你家水管裂了?什麼時候的事?」
柳謐說得從容,「洗衣機的上水管,我上次洗完衣服忘扭上了,昨晚爆了,流了一地水,得虧我醒的早。」
楊遠征說,「那用不用讓咱的工人去看看?」
柳謐擺手,「那不用了。我已經關上了總閥,和附近的五金店說好,他們會去給我換,就是讓我不要太晚。」
楊遠征說,「那你去和連總打個招呼。」
柳謐賠著點笑,「那就不用了吧。我就是個幹活兒的,平日和連總也沒有什麼交道,特別去打招呼,好像我去刷臉似的,再者,這類藉口也太拿不上檯面,讓人家覺得咱公司的員工都租的什麼房子。我還是不去了,您幫我說聲吧。」不待楊遠征再說什麼,她略一點頭,就走了。
第4-1章
柳謐回到住處,自己煮了點麵條吃,吃完就去陽台坐著。
陽台是這屋子最大的好處,三面的落地窗。她在網上買了張小圓茶几,又買了個兩個墩子,一個坐,一個放腳。她關了燈,膝上搭著毯子,捧著杯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熱水。
這裡差不多算是城鄉結合部了,但也還是看不見星星。她還是願意坐在這裡,對著漆黑的夜,仿佛一個人對著世界。手機里的古典音樂電台今天講的是崑曲,《望鄉》。
「休執戀,請前行,莫久延。論興衰貴賤,由天;論興衰貴賤,由天。嘆滄海與桑田,幾番變遷,把離愁且放寬。」
這一段她是聽熟了的。米堯的母親是她音樂上的啟蒙老師,自小就跟著她聽戲。年少的時候,贊蘇武,有點看不上李陵。現在每次聽這一段,都為李陵感到難過。自身處境已經挺慘的,還有個蘇武和自己做比照。誰不是希望風光無兩、誰願意忍辱偷生?蘇武還有被後世稱讚忠勇的時候,李陵呢?只能偷彈血淚。也只能說,休執戀,請前行,其他的,由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