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喬戀】058：他在顫抖

    程北淮無聲的笑著，鏡片下的眼裡滿是柔情，瞥了眼還在哭泣的星禾，牽著喬詩微舉步走到那個放芭比娃娃的貨架前，將那套芭比娃娃取下來遞給星禾，蹲下身子道：「星禾，爸爸這次破例給你買了，下次就不許這樣了。」

    看到芭比娃娃到手了，星禾也停止了哭泣，抽泣了兩聲，抹了把眼淚，點了點頭：「好，下次不這樣了。」

    喬詩微看著他們父女倆，待程北淮重新站起來後，喬詩微問：「你剛剛不是說不買嗎？」

    「既然你想給她買，那就買吧！」

    「什麼意思？」

    程北淮對著她再次笑了笑，用沉默代替了他的回答。

    喬詩微覷緊了眉頭，總覺得這人比六年前還要高深莫測了，這話里話外都感覺不太對勁，是不想花她的錢？

    回到一樓的生鮮區後，程北淮獨自挑選了食材，本來中間他有想過問喬詩微，但又想到喬詩微也不會做飯，也就偶爾能做做早餐這些簡單的東西，便也懶得開口問了，自己就給挑選了。

    在他買菜的過程，喬詩微好幾次想掙脫出他的手，都沒能掙脫開，程北淮死活不肯鬆開。

    到買單的時候，喬詩微的手才得以倖免。

    星禾抱著她那套芭比娃娃，別提有多高興了，走路都是蹦躂著的，嘴裡還哼著之前離園時廣播裡放的那首兒歌曲子。

    程北淮把東西放到車子的後備箱之後，便驅車往自己家別墅方向，十分鐘不到，車子就到了一棟設計感特別獨特的古典式的別墅門前，前院是片被一個透明房子籠罩著的鬱鬱蔥蔥花色潔白的茉莉花，看上去被照顧得非常好。

    別墅中間是鏤空的設計，側邊兩道全都是落地窗的設計，包括二樓放著特別明顯吊椅的陽台也是如此。

    這棟別墅是程北淮當年自己買的，然後由自己設計給別墅做了個非常大的改造，原先這別墅是沒有這片花圃的，只是一個很普通的院子，後被程北淮專程弄出這片不大不小的花圃。

    「這茉莉花……什麼時候種的？」從車裡下來後，喬詩微的目光就被那片茉莉花給吸引住了，不由的開口問。

    別墅和她記憶里的沒有什麼大的差別，只是有心驚訝這片花圃，她記得六年前是沒有的，而且她喜歡茉莉花，也知道茉莉花不耐寒，T市的冬天如此冷，再加上昨天又下了那麼大一場雪，在室內溫度上要保持得極佳才對。

    「六年前。」程北淮提著東西走到她的身邊，輕聲笑著回。

    喬詩微一愣，怔怔的側頭看向他，抿著紅唇：「能把茉莉花在這麼冷的天氣里養得那麼好，應該不容易吧！」

    她很喜歡茉莉花，但不曾養過，因為知道在T市這地界是很難養茉莉花的。

    「確實是費了些功夫，也請教了不少植物類學家，第一年養的時候，T市一到了冷天它就蔫了，但還好，後面真被養起來了。」

    「為何養它。」

    「因為你喜歡。」

    喬詩微心底一沉，看著他的目光也逐漸發生了變化，天空中忽然飄起了雪花，程北淮仰頭看著陰沉的天空，將左手裡的東西全部轉到右手中，十分自然的撫上她的手臂：「下雪了，先進屋吧！」

    星禾在一下車就抱著手中的芭比娃娃進了別墅，按密碼對於她來說太熟練了，進了屋子，換了毛茸茸的鞋子，將手中的芭比娃娃放下，發現程北淮和喬詩微沒有進來，便又回到門口，探著個小腦袋：「爸爸，詩詩阿姨，你們快點進來呀！」

    程北淮看了眼星禾，又見喬詩微沒有所動，便拉著她進了屋子，到了門口時，自己換了鞋子道：「你等我一下。」說著，便提著東西走了進去。

    喬詩微心底還在想茉莉花的事情，也沒所謂的在那裡等著，過去了兩分鐘左右，程北淮便拿著一雙水藍色的棉拖鞋走了出來，鞋子看起來並不是很新，但被保存得很好，也很乾淨，喬詩微心底狠狠抽搐了下，這雙鞋是她那年和他一起去超市買的，每次來他這裡都是穿這雙鞋的，沒想到他竟然還留著……

    「你……。」

    「鞋子雖舊了點，但還是你以前穿過的，我也沒給別人穿，剛剛在超市是我疏忽了，沒有想到這上面去。」程北淮笑了笑，也不等她問話，便回道。

    喬詩微抿唇，將鞋子換了，走進去，就看見星禾追著一隻俄羅斯藍貓在跑，還一邊喊道：「小箐果，你又搗亂了，快給我站住，誰讓你動我芭比娃娃的。」

    聽到她對貓的稱呼，喬詩微眼底划過抹狐疑，目光直直的看向程北淮，還帶著幾分質問和怒意：「剛剛星禾叫那隻貓叫什麼？」

    程北淮一愣，動了動唇瓣，難得見他溫和的面上有幾分慌亂，就聽見星禾停下腳步道：「詩詩阿姨，它叫小箐果，是爸爸給它起的名字，是不是很好聽？」

    喬詩微忽然咧嘴笑了起來，只是那笑不算溫婉，也不算大氣，看上去似是咬牙切齒和假笑：「確實是挺好聽的，你爸爸可真會起名字呀！」

    那後面一句話自然是對程北淮說的，畢竟她小時候的小名就叫『箐果』，原先是她爺爺奶奶經常這樣叫的，程北淮也聽她爺爺奶奶這樣叫過她，但他從未這樣叫過她，後來她爺爺奶奶去世後，這個小名就再也沒有人叫了，現在忽然聽到，莫名有些熟悉感，還有……憤怒感。

    這人給貓起個名字都起個和她小名一樣的。

    程北淮接收到她的目光，下意識抬手扶了下鼻樑上的眼睛，輕咳了兩聲：「那個……你先陪星禾玩會，我去廚房做飯。」說完，拎著地上的幾個袋子邁開頎長的腿走向廚房了。

    喬詩微的目光落在那隻貓上面，正巧那隻貓也在看著她，還『喵』了聲，喬詩微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眯了眯眼，道：「程北淮，我建議你給這貓換個名字。」

    這話是個肯定句，而且語氣里還夾雜著幾分威脅，分明就是不容人拒絕的。

    在廚房裡忙碌的程北淮聽言，側身看過去，笑了起來，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檯面上：「那你說，改什麼名字？它這名字也叫了四年多了，想改過來估計很難。」

    「那誰讓你當初給她起這個名字？你不知道……。」

    「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起的。」程北淮笑著打斷她的話，看向那隻貓，停頓了會：「只是第一次看到這隻貓時，就想起了我們第一次認識的場景，故而起這個名字。」

    「你……。」

    「詩詩阿姨。」喬詩微怒不可遏的想去反駁他的話，卻被星禾拽著袖子：「你不喜歡小箐果這個名字嗎？我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也很可愛啊！」

    星禾怎麼說也是個孩子，對於他們大人那種彎彎繞繞還是不太明白的，見喬詩微和她爸爸在爭辯這個問題，以為她不喜歡。

    「確實挺可愛的。」程北淮開放式廚房的台面前，冷不防的接話。

    喬詩微無語的看了看面前閃著水汪汪大眼睛盯著自己的星禾，又看了眼滿臉溫和笑容的程北淮，也懶得糾結這個問題了，轉身去了客廳坐下。

    她一剛坐下，小箐果就也跳到沙發上，窩在她身邊，看似很乖巧的樣子。

    「咦！詩詩阿姨，小箐果好像很喜歡你耶！」

    「……」

    喬詩微瞥了眼身旁的貓，對於這小名的坎，心裡有些過不去，默然的別開了臉，看向繼續在廚房忙碌的程北淮。

    這個男人，當初說分手時那麼果決，一句『不愛了』斷了他們那麼多年的感情，現如今，庭院裡種的是她最愛的花，屋子裡收著她過往留在別墅的東西，就連養一隻貓還起和她小名一樣的名字。

    這一樁樁一件件，無疑不是在牽引著她那顆原本已經不在悸動的心，撥動著她的心弦。

    星禾玩了一會後，就從書包里拿出兩本捲來，說是學校里布置了作業，喬詩微坐在客廳也是閒來無事，便教她開始寫起了作業。

    幼兒園的作業很簡單，很快就寫完了，星禾還背唐詩給喬詩微聽，後來又拉著她和她一起玩芭比娃娃，後面又想給她看自己房裡的芭比娃娃，拽著她上樓來到自己的兒童房。

    看了之後，喬詩微也終於知道程北淮為什麼說家裡已經有很多芭比娃娃了，這床上放的，桌上擺的基本都是芭比娃娃，整個兒童房風格十分粉嫩，就連床單被罩全都是粉色的。

    「對了，詩詩阿姨，我再給你看一個，是一隻兔子玩偶，爸爸在生日的時候送我的，你跟我來。」星禾忽然想了起來，便笑眯眯的說著，拉著喬詩微出了自己房間。

    「去哪？」

    「昨天晚上我和爸爸一起睡的，所以那隻兔子在爸爸房間裡。」說著，兩人已經到了程北淮房間的門口了。

    喬詩微的腳步頓住，對眼前這扇房門自然是熟悉的，但還是覺得有些不太合適：「我就不進去了，要不……你進去把它拿出來給我看吧！」

    星禾一邊扭動房間門把，一邊拽著喬詩微的手往裡走：「沒關係的，如果是詩詩阿姨進來，爸爸肯定不會生氣的。」

    就這樣，喬詩微被星禾拉進房裡，房裡的陳設十分簡約，和她印象里倒是沒多大出入，這樣的風格倒是很符合他的性子，儒雅，清新俊逸又簡單利落。

    星禾鬆開她的手，爬到床上將那個兔子娃娃拿下來給她看：「看，詩詩阿姨，這就是爸爸給我買的。」

    「很可愛。」

    喬詩微笑了笑，不經意的卻注意到房間那個圓形玄關架子上放著許多相框，便走過去看了下，擺放在最下面一層的是星禾從小到大的照片，和程北淮一起的合照，第二層……

    喬詩微臉上的笑容微愣，上面的照片雖然沒有一層的多，但也有五六張照片，其中兩張是一張風景照，卻深深映入她的腦海中，那兩張照片是她拍的，沒想到他非但洗出來了還用相框框起來了，剩下的幾張是她的獨照，還有兩張和他一起合照，一張是自拍，一張是他們那年冬天時，喬語微給他們兩人拍的。

    同樣是像今天一樣大雪紛飛的日子，旁邊還堆了個雪人，喬詩微和程北淮身上和頭髮上都落有白雪，程北淮微側著頭，滿眼溫柔和深情，長臂攬著她的腰肢，而喬詩微臉上洋溢著幸福溫婉的笑，看上去十分甜蜜和幸福。

    只是時過境遷，在看到那時候的招聘，喬詩微的鼻子莫名一酸，除了在分手那天哭過的她，竟然第二次由生出想哭的衝動。

    此時，房門輕輕被推開，程北淮走了進來，正好捕捉到她眼眶裡的晶瑩，胸口一震，面色不虞的快步走到她面前，唇瓣輕動，就看到架子上的那些照片，也瞬間明白她眼眶裡為何會有晶瑩，身子擋在那些照片的前面，低聲問：「怎麼了？」

    「這些照片……是怎麼回事？」喬詩微忍住淚水，艱難的開口問，音線十分的低沉。

    其實對於他房裡放有她照片的事情，她上次聽星禾說起過，只是現在親眼見到，沉澱在心裡的難過和傷心以及各種不理解全都湧上心頭。

    程北淮抿唇，回頭看了眼架上的照片，又看向一旁滿臉不解的星禾身上，輕聲道：「星禾，你先下樓和小箐果玩會，或者自己看會電視，我和詩詩阿姨有點事情要談，可以嗎？」

    「好的。」星禾乖巧的點頭，看了看喬詩微，抱著手裡的小兔子就出了臥房。

    等星禾出去後，喬詩微又出聲道：「給我一個解釋，院裡種我喜歡的花，還收著我以前用過的東西，又給你養的寵物喚我小名，現在房間裡還放著我們之前的照片，程北淮，這就是你說的『不愛了』嗎？」

    「你想要我怎麼解釋？」程北淮睨著她，神色也不再溫和，語氣非常輕然。

    喬詩微聽言，忽然笑了起來，卻顯得十分淒涼：「那就是我想多了。」說完，淚水終是從眼眶中滑落，轉身舉步準備離開。

    走出兩步，程北淮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對不起……。」

    「這三個字聽多了，聽厭煩的。」喬詩微冷笑了聲，冷漠的甩開了他的手：「既然……已經不愛了，那就別再做這些讓人容易誤會的事了……。」

    「不是不愛。」

    喬詩微一愣，還未回過神，程北淮便渡步到她的身邊，認真的望著她：「星禾……是我姐的孩子。」

    他的這句話將喬詩微的思緒拉了回來，怔怔的看著他，而程北淮卻垂下眼眸，似是很不願意提及此事，輕輕執起她的手：「你知道的，我是程家的獨生子，我姐的存在你是明白的，在17歲那年，我得知我姐的存在，也是那年，我父母離婚，正是因為我爸想把我姐接回來，我媽不同意，但我爸覺得愧對我姐，執意將她接回來，直到他去世時，我媽都沒有原諒他，也不喜歡我姐……。」

    施映藍這是程北淮姐姐的原名，隨母親姓，但她母親因為疾病在她18歲那年就去世了，後被程父認回來後便改姓叫程藍，六年前，程藍忽然懷孕，由於程母是家裡的家長，儘管程母不喜她，但程藍也特別孝順她，但在程母過問下，程藍就是不肯說出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還執意要把孩子生下來。

    原本她這『私生女』就已經是程家的一樁醜聞了，只是沒被外界報導出去，現在又懷了個父不詳的孩子，程母自然不同意她生下來，也至此她們二人之間的矛盾加深。

    而程藍在被認回來後，一直對程北淮十分親和，姐弟倆的關係也很好，只是礙於她的身份，外界並不知道她的存在，她也沒有刻意要去宣告全世界。

    俗話說得好，家醜不可外揚，程藍也很尊敬程父，不願意讓外界的人去隨意評論自己的父親和已經死去了的母親，不想讓程家陷入輿論之中。

    只是造化弄人，在她懷孕七月時，卻出了車禍，孩子早產剖出來的，可她卻沒有挺過那一晚，程北淮便想起她那時候對他說，如果肚子裡的孩子是男孩就叫星辰，如果是女孩就叫星禾。

    程母看到星禾時，並無半點喜色，也很惱程藍為了這個孩子而丟掉自己的性命，所以不同意撫養星禾，程北淮只好履行對程藍臨終前的寄託，擔起星禾『父親』這個角色。

    可那時候他已經和喬詩微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這憑空出現一個孩子，他也不能和喬家的人說，這孩子是他老爸私生女的孩子，不能辱了程家和程父的名聲，再者，當時程母也不同意撫養星禾，一旦那樣的傳聞出去，無非就是在打程家的臉面。

    他也不想因為這件事情讓喬家和喬詩微捲入社會的輿論中，更重要的是，讓喬詩微一嫁給他，就做後媽，太過於牽強，像喬詩微這樣的天之嬌女，會委屈她，而且，喬家那邊也很難說得過去。

    他那時候實在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他答應過程藍會好好照顧好星禾，他不能拋下星禾不顧，只好忍痛分手。

    殊不知，在分手的那個冬夜，泣不成聲的何止喬詩微一人，一向溫爾儒雅的他在喬詩微離開後，也哭得像個迷失方向了的孩子般。

    在分手後的無數個夜晚，他每每從夢中醒來，都會發現枕頭濕了，淚流不止，無非是想念他深藏於心底的那個人。

    那樣的事情不知持續了多久，他便開始悉心照料起外面花圃中的那幾株茉莉花，開始整理他們之間過往的照片，開始收納她留在自己家中的東西，即使年份已久，他也捨不得扔。

    「你憑什麼認為我不願意接受？你憑什麼認為分手就是對我好？你憑什麼認為我會覺得委屈？又憑什麼扔給我一句『不愛了』就讓我撕心裂肺，又憑什麼讓我痛苦了六年之久，到底是憑什麼？」聽完他的緣由，喬詩微早已泣不成聲，像是要把這六年前來的壓抑和委屈全部發泄出來般，每一句都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吼出來的。

    程北淮望著她面上流下的淚水，心不禁揪了起來，緩緩抬手將她面上的淚水拭去，伸手將她擁入懷中：「對不起……。」

    他這六年來，心裡也十分不好受，偶爾能在報導上看到有關她的新聞，他都能反反覆覆的看很久很久，只要有關她的消息，他都會去留意，只是在聽到她訂婚時，他的心就像是被什麼抨擊了般，半響都反應不過來，後來又告訴自己，只要她幸福就好了。

    一遍又一遍的這樣告誡著自己，才壓下無數次想去找她的念頭。

    可前些天，在看到她和傅靳恆接觸婚約的那一刻，他心裡卻湧上一股欣喜之意，卻極力隱忍著，不讓自己表現出來。

    喬詩微沒好氣的推開他，往後退了兩步，一把抹掉自己臉上的淚水：「既然已經下定決心，為何還要讓我來你家裡？為何還要來叨擾我已經定下來的心。」

    「對……。」

    「別再說這三個字了，這三個字我以後都不想再聽到了。」喬詩微一聽到他又要說那三個字，心裡就不禁覺得特別煩悶，揚聲打斷他的話。

    程北淮睨著她：「詩詩……，我知道，或許我的解釋現在對於你來說會顯得蒼白無力，但我最初是不想傷害你……。」

    「你傷的還不夠深嗎？」

    「不是……。」

    「別再說了，我不想聽。」喬詩微別開臉，白皙的手緊緊握著拳頭：「星禾還在下面等著，先下……唔……。」

    正當她準備轉身離開房間時，程北淮的長臂忽然一伸，將她整個人拽入懷中……

    他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