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PARTⅠ

  「你答應我了，兩個星期之內你會帶著正式的代理權合約回義大利，如果你到時不回來，我可不敢跟你保證會發生什麼事。」

  進海關之前，崔瑜珊一再叮嚀，語多威脅，崇柔假裝沒聽到，一直在跟小蓓蓓告別。

  如果不是姨丈在醫院一醒來就問起代理權的事，恐怕她阿姨不會讓她留在台灣處理後續事宜，會硬拖著她走。

  她真不明白，姨丈都還在加護病房觀察，阿姨怎麼還有心情計較過去的恩怨，還執著要她發誓不會跟路馳雍有所牽連才肯回去義大利照顧姨丈。

  「你聽好了，我這輩子不會原諒你爸，也不會原諒那個女人，不管他們最後有沒有在一起都一樣，如果你心裡還有你媽，你就跟阿姨同一陣線，絕對不可以讓你爸心裡好過……」

  阿姨直到最後一刻還在對她洗腦，她深深嘆息了。

  以愛為名，讓她好沉重。

  阿姨確實不能為她負責一輩子，未來小蓓蓓才是她的重心吧？真要像路馳雍所說，自私一點嗎？但阿姨對她的好、對她的親情不能抹滅，要是真的因此跟阿姨斷絕關係，她心裡同樣不會好過……

  這些暫且都先擺在一旁，但願姨丈早日脫離險境，就算股東們趁虛而入，搶走了總裁的位子，只要姨丈人好好的活著，財富可以再賺，人健康就好……

  她百感交集的走出機場大廳，看到路馳雍迎面而來，她詫異的看著匆匆而來又面色凝重的他。「怎麼來了？不是說今天家裡有客人嗎？」

  他原本就說要來機場接她，是她不想有機會讓他跟阿姨撞見，便叫他不要來，而且也知道他奶奶那裡今天設宴款待家族裡的長輩們，他過去奶奶那裡跟長輩們打招呼比較好。

  「奶奶不舒服，她老人家要見你。」

  他沉重地說。

  她嚇了一跳，緊張的問：「哪裡不舒服？很嚴重嗎？現在在醫院裡嗎？」

  怎麼這幾天她身邊的人都跟醫院扯上關係？

  五年前，他已經安排要讓她見扶養他長大的奶奶，後來發生巨大變化，讓她見奶奶的事無疾而終，她也很遺憾一直沒能跟他奶奶見面。

  「奶奶很固執。」他的眉宇深鎖。「她老人家不肯去醫院，堅持要看過你才肯去。」

  她感到納悶。「怎麼會——」

  他擁著她的肩，領她走出機場。「她知道你回來了，我跟她提過你暫時會在荷香上班，她就希望能跟你見一面，對於當年的事，奶奶一直耿耿於懷，自責是自己沒把姊姊教好。」

  崇柔黯然地說：「我沒怪過奶奶。」

  「我知道，但你要親口對她說，她老人家才會釋懷。」他搖頭嘆息。「老人家年紀大了就跟小孩子一樣，需要哄。」

  他們從機場直接到路家位於陽明山的老宅，說是老宅卻也是豪宅，偌大的花園草木修剪整齊，還有游泳池跟網球場，約可容下十輛車的大車庫跟銅金色大門，在在都顯不了大戶人家的氣派。

  家裡熱鬧非凡，花園裡的排場像要開派對，外燴的車子停在車庫裡，幾個服務生忙進忙出的搬食材，花藝公司的小貨卡上搬下來一籃又一籃的鮮花。

  崇柔眼花撩亂的看著，不像要取消宴會的樣子，難道奶奶不舒服，宴會還要照常辦嗎？

  她正要開口問路馳雍他奶奶在哪裡時，一名頭髮花白，身穿桃紅色旗袍的老人家笑咪咪的迎出來。

  「你們總算來啦！」路奶奶高興得不得了，眼睛一直盯著她的准孫媳婦看，巴不得晚上就辦喜事。

  路馳雍非常驚訝。「奶奶？」

  這位老太太不是說非常不舒服的躺在床上，怎麼還打扮得花枝招展出來迎接客人，而且看不到半點病容？

  「你就是小柔吧？真漂亮，真是漂亮……」路奶奶不由分說的拉起崇柔的手，輕輕的拍了拍。

  「是的，奶奶，我是小柔。」崇柔微愣。「聽說您身體不舒服，現在怎麼樣了？你心身體沒事吧？」

  「奶奶好得很，像牛一樣。」路奶奶緊緊的拉著她的手，笑笑的說：「我怕這小子沒本事把你帶來，所以跟醫生聯合起來騙他，醫生是我外孫啦，他

  ..

  不得不聽我的，哈哈，你們果然上當來了，早知道這麼有效，我就早點騙你們了。」

  「奶奶！」路馳雍不悅的蹙著眉，自己竟然沒防到奶奶又來這招，還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飆車去機場把她接過來。

  「客人全到了，在喝茶呢，快點進來！」路奶奶根本不管孫子有多不悅，她笑容滿面，緊緊牽著崇柔的手進入客廳。

  一進到客廳，崇柔就傻眼的說不出話客廳里坐滿了長輩，大部分都是老人家，他們全都笑咪咪的盯著她看，好像知道她是什麼人似的。

  「奶奶一定跟他們胡說了什麼。」路馳雍低聲說道。

  崇柔也感覺不妙，但她人被路奶奶緊緊牽著，總不好逃走吧？

  「是我的孫媳婦，大家看看是不是很漂亮啊？」路奶奶獻寶地說，大家開始對崇柔品頭論足起來。

  「真是個美人啊！」

  「長得這樣白，將來生的娃娃一定也白拋拋幼綿綿，絕對可愛極了。」

  「讓他們快點懷孕吧！這麼一來就可以雙喜臨門了。」

  「二姊，你可得償宿願了，什麼時候辦喜事啊？我們好把禮金備著。」

  「雍兒是桕俊的獨子，這主婚人一定要請三叔公來做，請到三叔公才有面子。

  「酒席要辦在哪裡？華品飯店的鮑魚宴最高檔，又是小哥開的，要預約什麼時段都沒問題。」

  「我兩個曾孫女都漂亮，給她們當花童吧！」

  「你那什麼話？難道我家佳佳就不漂亮嗎？四歲正是可愛的時候，雍兒是她大堂哥，應當給佳佳當花童才對。」

  崇柔被看得臉頰發燙，他們這麼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好像他們真的要結婚似的，阿姨還在強烈反對中呢，他奶奶這邊卻已經進展到叫她來見親友了，讓她感到很無言。

  「小柔，來，等下再過來喝茶。」路奶奶還是緊緊牽著她的手不放，興匆匆地說：「奶奶帶你去看嬰兒房，布置得可美、可別致了，總共布置了兩間，一間粉紅色，一間粉藍色，你一回來，這小子就叫我找人來設計了。」

  路馳雍發指的瞪著老人家駁斥，「我才沒有！」

  這樣說好像他一開始就對她居心叵測似的，奶奶是存心要害他嗎？

  「小子——」路奶奶用力跟他對瞪。「你有！」

  他蹙眉，想起了那天早晨兩人的對話：奶奶找人來設計嬰兒房總可以吧？奶奶這麼問，他說了「可以」兩字，萬萬沒想到，奶奶真的找人來設計了，還設計了兩間，真是令人驚嘆的行動力，果然是萬事放一邊，他的婚事擺中間，奶奶出馬，用一用哀兵政策，某個小女人就招架不了，她那個思想可怕的阿姨才可能被放到一旁。

  「想起來了厚，是你叫奶奶找人設計嬰兒房的沒錯吧？」路奶奶勝利地揚眉。

  「放著客人自己聊也不好，主人家不在，不夠莊重，你在這裡替奶奶招呼客人，奶奶帶小柔去看嬰兒房，她是媽媽嘛，要她喜歡才行。」

  什么媽媽？怎麼又進展到媽媽了？崇柔的臉越來越燙。「奶奶，我……」

  路奶奶笑著拍拍她的手。「你一定會喜歡的，放一百二十個心！」

  她硬被路奶奶拉走，不禁用眼神向路馳雍求救，他卻只是微笑目送她，一副樂觀其成的樣子，唇邊還帶著笑意，真是氣死人。

  明知道奶奶誤會了，他怎麼可以不解釋，存心讓老人家栽下去一頭熱啊？如果奶奶真的認為他們會結婚，開始籌備婚禮怎麼辦？那個什麼鮑魚宴的，訂下去可不是開玩笑的啊！他怎麼就只是笑不說一句話呢？

  「來來來，就是這裡。」咚咚咚的上了二樓，個頭嬌小的路奶奶依然精力充沛，穿著旗袍卻腳力驚人，她動作敏捷的打開兩間房間的房門，微微抬高了下巴，邀功地對她說：「全部都是我監工的，我每天搬了椅子坐門口看他們做事，他們不敢偷工減料。」

  崇柔感到哭笑不得，工人們一定很痛苦，奶奶天天搬著椅子坐在門口，兩隻眼睛像雷達似的盯著他們施工，壓力一定很大。

  「全部的建材都用最好的，油漆是環保無毒，這些床啊被的，也是我親自去百貨公司挑的，全是質料目前好最貴的，你摸摸看……」

  崇柔不由得去輕撫那些小被子小枕頭，在在看得到一位老人家的心意，她的心緊緊一縮。

  自己可以成為這個家的一分子嗎？寬敞的庭園、慈愛的曾曾祖母，在這裡長大的孩子一定很幸福，很有自信……

  「孩子，對不起，奶奶對不起你……」見她發楞，路奶奶突然眼眶紅了，她緊緊握著崇柔的手，哽咽說道：「你要是肯原諒奶奶，就來做我的孫媳婦，讓奶奶代替你媽媽好好照顧你，讓你失去母親，真的很對不起……」

  她反握住老人家的手，輕拍著。「奶奶，我沒怪過您，真的沒有……」

  路奶奶淚眼婆娑地說：「就算你沒怪奶奶，奶奶也怪自己，所以你一定要給奶奶補償你的機會，奶奶才會心安。」

  「奶奶……」她為難不已。

  叫她現在就承諾會做路家的人，她實在做不到，她還是想取得阿姨的諒解。

  「奶奶知道你還需要時間考慮，沒關係，你慢慢考慮。」老人家慈愛的舉起手來，為她拭去了淚水。「奶奶在這裡等著，希望能等到一個好消息，你一定會做我們家的人……對了，奶奶有個見面禮要給你，你等等，奶奶去房裡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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