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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24:01 作者: 小蠻仙
皇帝又點了其他幾盞油燈,內室才真正亮堂。再看向塌上的女人,額頭上那塊傷口格外明顯,他只粗略止住了血,也不知會不會留疤痕。她總有法子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想死?他偏不讓。
於心然腹中響起咕嚕聲,腸胃匱乏,她現下特別懷念那個江南御廚所做的點心。
「過來用膳。」皇帝命令,自己已經走出內室。宮人們早已經將晚膳布置妥帖退了出去。
廉者不受嗟來之食,於心然自問也是有骨氣的人,可她自己有什麼呢?於家已經破敗,若真離了皇宮,她身無分文,又無一技之長,比平民百姓更活不下去。算了,多苟活一時便是一時。
下床趿鞋去外室。滿桌精細膳食香氣誘人,自妹妹出事起,她已經許久沒有嘗出食物是何滋味。一時間被挑起口腹之、欲,坐下後執起銀筷夾了口魚肉往嘴裡塞,青絲披散無任何金玉之物綰著,咀嚼得過於粗魯連鬢髮一道入了嘴角都未察覺。吃得急哪裡還有貴妃的端莊儀態,本就精緻容顏未施粉黛,由一頭青絲襯得愈加出塵,寬大的袍子披在身上,微微露出肩胛,像個被常年圈禁於華麗宮室的瘋人。
只一副碗筷,皇帝神色凜然地看著她毫無規矩地用膳,「有誰同你搶食麼?」 忍無可忍伸手撥開她唇角鬢髮,但這不代表他寬恕了她,「就不怕朕在飯菜中下了毒?」
聞言,於心然手中的筷子頓了頓,雙眸防備地看向皇帝。配上她的衣裳她的發,模樣可憐至極。
皇帝瞬間就別開眼,擅長撒嬌賣慘的女人,慣會偽裝,回過頭說背叛他就背叛他。
「臣妾吃飽了。」她放下筷子,抹了抹唇角。於心然察覺到皇帝再也沒喊過她一聲貴妃,顯然已經將她從皇室之中剔除。
皇帝不言語,凝視著狼狽的她。過了半響才起身,「跟朕過來。」估計是嫌她動作慢,又強勢地攥了她手腕拉著她往內室走。於心然踉蹌一下差些撞上皇帝後背。
一路進到內室,皇帝一手牽著她,一手拿過桌上的燈盞走到內室西牆才停下。整面牆皆是壁畫,不知皇帝動了什麼機關,西牆忽然像門一樣打開了,一間密室出現在眼前。
他不會是要暗殺她吧?方才大發慈悲叫她吃飯,他自己卻一口未動,難道真的......於心然本能地要逃,又被皇帝強行拽住往裡帶。
進入密室後,皇帝將手中油燈放到案上,四周亮起,她才發現其中有大量的捲軸書冊。皇帝從其中找出幾頁紙豎到她面前,「這些是王為意告訴你的?」
這幾頁紙上寫的都是關於許墨冤案之事,出自徐雁秋之手。王家已經將這件事全推到於家頭上了,於心然就指望皇帝重判,借他之手懲治王氏,為妹妹報仇。
「朕不傻,知道不全是你父親所為。」
「......」
「你到底從誰口中知曉此事?」
「是徐雁秋偶爾查到。懲罰王氏就只能先拉王家下馬......」這密室叫於心然有些局促不安,只想快些坦白之後離開。
「王家瘋子的事,是王為意透露給你們,如此一來才逼王伯德自行請罪?」皇帝已經拼湊出了事實真相。
於心然除了點頭還能如何呢?
皇帝心中有數,繼續追問,「那華長明之事,又是誰告訴你?」提及此事,他逼近她身,氣息不穩,連眼神都變了,
於心然因這壓迫感不自覺後退一步抵住牆壁,垂著眼眸咕噥道,「是自己猜的。」
「猜的?」這句話令皇帝提高了聲音。
「臣妾不敢說謊,真是猜的。」她嗚咽道。
得知真相皇帝更惱,她猜得倒准!「別讓朕知道你在說謊。」皇帝沉聲道,這話似是耳語般傳進於心然的耳朵。
置身於這間堆滿了史冊的密室叫於心然越來越喘不過氣,若說是因為密室無窗,可之前在宗人府大牢也未曾有過這感覺,面前的男人徹底褪去了溫和的偽裝,不再是佛堂中的神佛像。自己如同直面近在咫尺、怒意勃發的獸,喘不過氣。
「臣妾想出去。」她嚶嚀了聲祈求皇帝。
皇帝沉默著,眼底薄涼如冰水般凝視著她。一旦開始殺人,即使並非他親自執刀,即使他不見絲毫血腥,心境也已經回到當年在戰場上模樣,心中那股涌動的情緒,那股無名的憤怒無處可宣洩。
於心然發現皇帝似乎經常將她逼進一個狹小的角落,看著她垂死掙扎。就像此時此刻,他有意異氣勢壓迫著她,欣賞著她的軟弱和無措。
「想不想要朕?」他禁慾多時,面前的女人身上穿著他的寢衣,低著頭裝出恭謙的模樣,他心中那股涌動的情緒是怒意,還是別的什麼,自己也分不清。若是後者,他也不會承認。
這句話燙人耳朵,她下意識地縮了縮。不確定皇帝的想不想是哪一層的意思,可是不論是哪一層,兩人之間到了如此背道而馳的地步,再不應該有這種牽扯。
兩人各懷心思。
御極之後,如同歷代君王一般,他不得不將自己逼成刀槍不入之人,如同廟堂之中的佛像,偽裝太久,有時竟然自己都摸不准自己真正的心思。所以才有了這間密室,身處這間密室之中不必再有防備,很多自欺欺人東西也消散了,他得以沉靜下來收集那些被他摒棄的最真實的想法。
在遇見她之前,他是個完全不好男女之欲的人,也不知為何會折在她身上,這女人也並非傾國傾城之貌,在塌上也笨拙無措,什麼都不會,時常只睜著濕潤的眼睛看著他,可就是有本事叫他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