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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吧，下一次，如果她願意，帶她來見我」，闕棠棣眯了眯眼，容貌是恢復了，只是身體不可能如初，一天有那麼幾個時辰總是容易乏：「我很高興，你來看我。」

    「母親」，闕君青站了起來：「明年，我帶她來看你。」

    「好」，闕棠棣嘴角掛著笑，很美，有種初春的感覺。

    看著闕君青走了幾步，叫住：「青兒。」

    闕君青停住腳步，轉身，看向闕棠棣。

    逆著光，闕棠棣歪著腦袋看著他，放佛看到了那個人，一眼萬年的那人，也是這般，就那樣稀疏平常的立在門口，卻像是身後金光萬丈，而他就是那從天而降的神祗，從此她的心只為他而跳。

    闕君青靜靜看著她，即使知道她在透過自己看別人，他也依舊不動。

    這是怎樣的一種感情，才能心中記掛一生卻狠心的不再相見。

    「去吧」，闕棠棣回神，朝著他擺擺手。

    既然已經不可能，那就不要徒惹牽絆。

    她看了看書桌的方向，一張紙正好被風吹起來，飄落在了地上。

    「母親保重」，闕君青想到了什麼，折返，走回闕棠棣身邊，彎下腰，抱住她。

    很輕很輕的一個擁抱，之後，直起身，往外走。

    踩著細細碎碎的陽光，被拉長的影子把闕棠棣一整個都籠罩。

    闕棠棣愣怔了幾秒，然後笑了。

    他和他的父親，很像。

    每次他出遠門，他總會給她一個擁抱，讓她乖乖等他回來，一直都是這樣的。

    只是那一次，是她離開，沒有擁抱，不再回去。

    身在帝王家，本身該是薄情人，可他們，都不是。

    她都知道。

    第132章 虞美人(4)

    闕君青出來的時候，闕棠蒔已經去追憶自己的無數個第一次去了，只留下舒筱筱一人。

    雖然他的腳步很輕，可舒筱筱還是察覺到了，在他開口前，已經回身，對著他眨眨眼，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而後轉頭繼續對著滿園的曼珠沙華興致盎然。

    這方院子裡，包括從山下上來的台階兩側，皆為低矮嫩綠的苔蘚和曼珠沙華作伴。花葉永不相見的彼岸花，已經過了長葉的時節，此時的植株上只有似火又似血的花朵立在枝頭，捲曲的花瓣在風中輕輕搖擺。

    沒有蜜蜂，沒有蝴蝶，花開得落寞而孤寂，也安然從容。

    「看到沒，精靈」，舒筱筱壓低聲音，眼睛一瞬不瞬看著花叢。

    一朵碩大的花朵上，背著翅膀的小精靈正在上面旋轉起舞，從一朵花跳到另一朵，金色的陽光將它的翅膀勾勒成了兩個重疊的花瓣的形狀，煞是可愛。可她不敢碰，連呼吸都被壓得很輕很輕，生怕驚動了那花上跳舞的小精靈們。

    闕君青彎下腰緊挨著她，學著她的樣子，專注的看著花叢，聽了她的話，似乎能看到陽光下跳躍的小精靈。

    難得的陽光。空氣卻依舊像是淋著雨，濕噠噠的。這裡的一天，大半的時間都在下雨，陰陰綿綿的，像他此刻的心情，被什麼東西密密纏住，越陷越深。

    舒筱筱像是沒受到他影響，依舊看精靈看得專注，精靈好像是來染色的，只看到無數只有指頭大的精靈從一個花瓣跳到另一個花瓣，似乎它們經過的地方，花的顏色更加紅了呢。

    闕君青微微偏過頭，把視線放在了她的身上，也看得專注。

    她近在眼前，只要他再稍微往她那邊一點點，就能碰觸到她，自然地，她的馨香直衝心底，讓他忍不住想要碰觸，卻又忍住了，不想打破這一刻的美好。

    仿佛兮若輕雲之閉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綠波……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看了好一會兒，舒筱筱直起身，手握成拳錘了錘僵硬的背，絲毫不覺得尷尬，也並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多奇怪。

    她抬頭看看天，陽光正好，不冷不熱，更不會刺傷人。

    停留了好一會兒，她隨著闕君青拾級而下。

    白奕和滄磬已經利落的翻身上馬，衣玦在風中飛揚，無拘無束。

    舒筱筱爬上馬車，掀開帘子鑽進去，在放下帘子的時刻，她看到了山門口站著的婦人，滿頭的銀髮映襯著姣好的面容，如同潔白的雲上托著如玉的月，雖一身素服卻氣質清貴。

    驚鴻一瞥，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放下帘子隔斷了美人眼，手腳並用幾乎是粗魯地爬到了車廂最裡邊，「嘭」一下就撞在了廂壁上，瞬間湧上來的情緒幾乎將她淹沒，鼻頭髮酸，只是努力睜大眼睛狠狠咬住了唇，直到嘴裡瀰漫了鐵鏽味也不發出一點聲響。

    闕君青也翻身上馬，朝著城樓的方向看了看，轉過身，幾人啟程離開。

    上山的路和下山的路顯然不同，不過這並不是舒筱筱關心的，她一坐進車裡便睡得昏天黑地，等醒來時，車子已經駛入繁華的鬧市，燈火氣息和鼎沸的人聲讓她有些從清靜之地忽入塵世的不適感。

    在客棧落腳，推開窗戶抬頭看看天空，一輪明月已經掛起，那月光似乎被人間的煙火氣薰染的不那麼冷清了。

    原來已經十五了。

    依舊，月圓人不圓。

    沒有太多的想家，因為想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