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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18:59 作者: 希言如遇
元武十三年,太子被廢,改立二皇子闕君青為儲君。
元武十四年,武帝病重,太子主持朝政。
元武十四年十二月十五日,武帝薨。
元武十四年十二月二十日,太子闕君青繼位,為昭帝。
元武二零年六月四日,昭帝薨,享年二十八歲。
元武二零年六月二十日,昭帝弟元帝繼位。
……
舒筱筱幾乎是顫抖著手拿出夾在此頁的書籤:
傳聞昭帝好戰,與南邊焱國更是發了狠,揚言絕不和談,只用了半年的時間,曾經盛極一時的焱國已經對闕稱臣。昭帝繼位,後位一直空缺,倒是與丞相花子少交往甚密,民間坊傳昭帝「寵」丞相,兩人的龍陽之癖也一直為百姓津津樂道……
是繁體字,豎排的繁體字。
舒筱筱覺得自己的視線是模糊的,像是隔了霧怎麼都看不清,原本與字相互認識,這會兒腦袋全是混沌一團,只覺得那些小黑點與自己裝起了陌生,想拋開卻動不了手,要細看卻是什麼都看不懂,只能一直維持著那個動作,一隻手捧著書,一隻手拿著便簽,連眼珠子都不動一下,就那樣半跪在桌邊,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整個人沒有絲毫的生氣,連呼吸都是微弱的。
在太子以為她就要變成雕塑的時候,舒筱筱終於是動了。
她動作僵硬的把便簽放回原來的書頁,把書合上,放進木匣子裡,蓋上蓋子。
這個過程,安靜的有些詭異。
而她,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起身,想把匣子放好。
奈何跪了她都不知道多長時間,整個膝蓋都失去了知覺,根本就站不起來。
她用手肘撐著地面讓自己的身體抬高,然後讓曲折的雙腿得以伸展,往後一靠,閉著眼睛等腿上的麻勁兒以及腦袋的眩暈過去。
等身子不再僵硬,她才慢吞吞起身,再彎下腰拿起桌上的木匣,朝樓上走。
上了二樓走了幾步,她忽然頓住,轉身,往反方向走。
推開書房的門,順著台階往下走。
書房的門雖然是在二樓,可下了旋轉台階與一樓齊平,整個建築是圓形的,足有十米高,空間很大。而朝外的二分之一的半圓的牆連帶頂上的半個圓都飾以玻璃,經過特殊處理過的玻璃,夏天可以儲存陽光卻不會炙熱,冬天可以自己供暖,總是一派明亮溫暖的樣子,連帶著心情也是明媚的。呈圓形的牆上滿牆都是書,左邊的色彩純淨,仿佛每一本都有著特定的位置規規矩矩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右邊的像是調色盤五顏六色好不熱鬧,有幾本像是沒筋骨兒似的東倒西歪,搖搖墜墜的,整個空間只在進門的地方書架上空無一物。
書桌很大很寬敞,簡約的風格,很大氣。放著剪刀、裁紙刀、膠水、紙板、調色盤、排筆、顏料、毛筆、鉛筆、鋼筆、紙張、硯台以及橫七豎八的書疊成一小堆像山一樣要倒不倒的,有一種凌亂的美。
第一次進來時,她就只想到了一個詞----嫏嬛。
玉京嫏嬛 ,天帝藏書處也。
那時的書桌整潔的纖塵不染,那時的書架整齊的可以拿去做範本。
她抱著匣子爬上了左邊的樓梯,沒爬太高,尋了個中間的位置,先是把匣子在書與書架間的空隙放穩,再在上一層書架上把書清除一小個空間剛剛好能容納木匣子,復將木匣子取出推了進去,緊挨著匣子的全是心理學的書,是榮格的。
從梯子上下來,直接爬上了右邊的樓梯,爬到了最高處,卻遲遲不肯動手。
玻璃牆中間的玻璃全是可以打開的,陽光可以進來,空氣可以進來,風可以進來,昆蟲和蒲公英的種子也可以進來,雨卻被拒之窗外,倒像是因拒絕而流淚到哭泣。
此刻最中間的兩扇是半開的,是蹺蹺板的樣子,風混著濕意潛了進來,逼得月白色的窗簾瑟瑟發抖。
玻璃窗前放了一架三架鋼琴,和窗簾一般的月牙白,高貴而清冷,在無數個黑夜與白天孤芳自賞。也曾流淌過潺潺如溪流般清脆活潑的音符,亦或是惡作劇的頑皮跳躍,響起過《小星星》,響起過《卡農》,響起過《三隻小熊》,響起過《First love》,響起過《月亮代表我的心》,響起過《天空之城》,響起過《白日夢》,響起過《悲愴》……只是此刻依然只是死物,因無人逗弄而不言不語。
無數個夜,它的寧靜空靈伴著她進入夢鄉。
窗外清冷的月光照進來,讓一切都鍍上了月華。那清清淺淺的光暈灑在象牙白的鋼琴上,如童話一般,暈染出一圈淡淡的柔和的光,就像是屹立在遠方的一座聖潔而靜謐的城堡,只有他們彼此知道,那城堡里的一切多麼的美妙。
可是此刻,泛著的全是冷硬的光,連色澤都讓人敬畏,讓人寒從腳底起。
時間就像老電影,一幀一幀黑白影像。
舒筱筱一隻手扶著樓梯的邊緣,另一隻手終是落下,抽出指前的書,下了樓梯,坐在了桌邊。
林語堂的《蘇東坡傳》。
蘇東坡的「十年生死兩茫茫」,可謂是千百年來追悼正妻的絕唱,和歸有光的「庭中有枇杷樹,吾妻死年所植,今已亭亭如蓋矣」,只是文字便能讓人潸然淚下,那種悲慟,不忍卒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