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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18:59 作者: 希言如遇
    整個寫作一氣呵成,可以看出筆者的開闊胸襟,詩文內容雖有一些類似於閨怨的傷春悲秋,可從她的一筆一划表現的都是全然的灑脫,灑脫到有些心疼。

    女人應該如墨,經歷歲月的沉澱,從內而外的馨香,遇見懂的人,書寫懂得的人生。

    他一句一句,一字一字研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一個心情。

    他想了想,重新鋪了一張紙,提筆寫下:

    我願是滿山的杜鵑,只為一次無憾的春天;我願是繁星,只給一個夏天的夜晚;我願是千萬條江河,流向唯一的海洋;我願是那月,為你再一次圓滿。如果你是魚,我願是環抱你的海洋;如果你張起了船帆,我願是輕輕吹動的風浪;如果你遠行,我願是那路,準備了平坦,隨你去到遠方。當你走累了,我願是路旁的客棧,有乾淨的枕席供你睡眠;眠中有夢,我就是你枕上的淚痕。我願是手臂,讓你依靠。雖然白髮蒼蒼,我仍願是你腳邊的爐火,與你共話回憶的老年。你是笑,我是應和你的歌聲;你是淚,我是陪伴你的星光。當你埋葬土中,我願是依伴你的青草;你成灰,我便已成塵。如果你對此生還有眷戀,我就再許一願:與你結來世的姻緣。

    他不知怎麼就想到了這首。

    這是一首台灣作家的詩。

    那個寧靜的午後,風很輕,纖雲不見了蹤影,陽光很好,她慵懶的窩在藤椅上,巧笑倩兮,一字一字從她嘴裡出來,纏綿悱惻,讓他的心化為一池柔柔春水。

    等念完了,她翹起食指戳在臉上,一臉的頑皮愉悅,眼裡盛滿明亮的星,她問他:「這說的,好像是愛情,又不僅僅只是愛情,那是一種怎樣的愛呀?」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將她拉起來自己在椅子上坐下,然後抱著她,一整下午什麼都沒有做,就只是抱著她,看天,聽風。

    他沒有看過那些文字,只是她讀過後他就記住了。

    《神曲》中有這樣一個橋段:弗朗契斯卡說,帕奧羅和她坐在花園的一棵樹下,讀著斯蘭洛特和基娜薇的故事,「當我們讀到他們的第一個吻時,我們相互凝視著對方,那一整天便再也無法讀下任何東西了。」

    那就是他們墮落的開始。

    愛情,人類墮落的開始。

    自伊甸園那條狡猾的蛇引誘了亞當和夏娃,人類就已經開始了墮落。

    他,也願意墮落,和她一起墮落。

    不過那天的天空,還真是晴的很好呀,比今天的不知好了多少。

    將你寫在那風輕雲淡的天上,他想。

    風不斷從窗子灌進來,吹得桌上的書頁前後翻動,如疾風中的蝶,撲騰著、掙扎著。

    他將筆隨意擱在案頭,也沒整理桌上的東西,走回了臥室。

    她依舊睡著,安靜的睡著。

    剛剛沒注意,這會兒她翻了個身,白皙的臉上那一團不規則的墨跡就映入了他的眼帘,應該是她睡著時臉壓上去了,不深也不淺,像一塊胎記。他沒想要去用毛巾給她擦,只是彎下腰,把自己的唇貼在了那個位置,直到吻得她不耐煩的推開了他他才直起腰,那墨跡沒有要減退的意思。

    他脫下外套,鑽進被窩,抱著她,和她一起睡。

    如果你沉睡,那我陪你,地老天荒也不是不可以。

    「阿琛」,舒筱筱一聲尖叫,整個人猛地坐了起來。

    「筱筱,我在」,檀騏琛在第一時間醒來,把她摟在胸口,應她。

    黑暗中的她表情有些懵,呆呆的,當檀騏琛覆上她的臉頰時,只覺得手心冰涼一片,他扣著她的後腦勺,將她整個人壓向自己的胸膛:「筱筱,別怕,我一直都在。」

    舒筱筱任由他摟著,可腦子裡的畫面揮之不去,真實的就像是才發生過,就在眼前。

    好一會兒,她才平復下來,整個人也不再僵硬,稍稍提起力氣坐直了身體。

    「做噩夢了?」檀騏琛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淚,比珍珠還要珍貴。

    舒筱筱搖搖頭,而後想起周圍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她輕輕「嗯」了一聲。

    「沒事,夢都是反的,不要害怕」,他沒問她夢見什麼,只是一次次柔聲安慰,讓她抖動的身子平靜下來。

    舒筱筱微乎其微的點點頭,依舊心有餘悸。

    夢裡,他是穿著鎧甲的將軍,在戰場上奮力殺敵,而她站在很近又很遠的地方,滿眼只看到屍體,血流成河,可戰爭依舊在繼續,她想出聲,可怎麼都發不出聲音,像是被隔在另一個世界,然後,她看到,無數的長矛刀劍對著他刺了過去,戳穿了他的身體,整個世界靜得出奇,只有從他傷口裡靜靜流淌的血液一直蔓延,蔓延,然後,他像是看到了她,對著她的方向,微微笑了。

    她醒來,叫著他的名字醒來,聲音悽厲到悲慟。

    兩人靜靜在黑夜中對望。

    屋外不知何時想起了雨,雨滴打在窗子上,噼噼啪啪的,熱鬧到孤寂。

    一道閃電閃過,整個屋子在一瞬間被照亮,也在一瞬間復又陷入黑暗,緊接著便是隆隆的雷聲像是直接敲打在了屋頂。

    檀騏琛把被子拉起來將兩人緊緊裹住,才勉強驅散了一點兩人身上的寒意。

    「後顧之憂是什麼?」舒筱筱緊緊篡著他的胳膊,指甲都快陷進他的肉里:「那天阿衍和你說的,什麼是後顧之憂?」她又問了一遍,即使看不大清楚,可她依舊倔強的鎖住他的視線,像是這樣能看到他心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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