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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18:59 作者: 希言如遇
他看看趴在桌上的人,一件雪白的長袖蕾絲衫,繁複的花紋很襯她的個性,紮起的馬尾可能是因為睡覺睡得不舒服被她撓的有些凌亂,有幾縷髮絲已經亂糟糟軟趴趴的搭在她的臉上,卻因這頑皮的清風的作用不安分的晃動,只是這會兒她似乎睡得很沉很沉,根本就有感覺到臉上的癢,也絲毫沒有要動一下的跡象,頭枕著胳膊臉朝著窗戶的一面側著睡,窗戶被關上了,陽光透過窗紙隱隱穿了過來,柔柔的打在她的臉上,她臉上一片安然,呼吸均勻,連帶著,他的心底一片柔軟。
歲月靜好。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叫醒她,吃點東西出發的話,晚上八點左右就能到家。
這個地方,他一點都不敢放她多待。
「筱筱,起床了」,他溫度略低的手掌覆上她的臉,輕輕拍了拍:「筱筱?」
舒筱筱沒應,根本沒有一點醒來的意思。
「筱筱」,檀騏琛加大了聲音,她卻連呼吸的頻率也沒有發生變化。
「筱筱」,他又叫了一聲,心底已經閃過無數的念頭,最壞的念頭一一在他心中閃過,他看著她還是選擇了善良。
他深吸一口氣暗自鎮靜下來,也不再叫她,只是彎下腰,一隻手搭在她腰上,一隻手從她膝下穿過,輕輕用力,把她抱了起來。
而此刻的舒筱筱,就如同被紡錘刺了而陷入沉睡的睡美人,除了那不急不緩的呼吸證明她還活著之外,已經沒有了任何證明活著的跡象。
他把她放到床上,脫了鞋子,讓她躺好,然後打開被子給她蓋上。
「睡吧,睡醒了我們回家」,他的手掌覆上她的臉頰,喃喃道。
又坐了一會兒,他才起身,看了看她,然後返回書房,一股若有似無的味道鑽入鼻孔,並不陌生,是他平時都會點的香,也是為了讓筱筱睡得好而點的香。
等他靠近書桌,另一股香味也漸漸開始濃郁,當兩股香味匯合時,讓人隱隱有些不適,連頭腦都是昏昏沉沉的。
他離開書桌轉向窗邊,把窗子完全打開,讓外邊的光和空氣一起湧進來。
六棱的花窗,一枝碧綠的枝條探了進來,中國古意建築美,是現代的鋼筋玻璃窗無法超越的意境。
可他此刻無心欣賞,折回書桌,果然在書桌上發現了一方硯台。
只一眼,他就知道,硯確實是好硯,十五年前在蘇富比拍賣會上的驚鴻現身另眾多書法家收藏愛好者競相追逐最終卻被神秘人物以天價買走,為了這方硯,好多收藏家不惜重金尋找,卻根本沒成想這方硯至始至終都在闕家,從未離開過。
他蹙著眉,似乎對這名貴的東西有一絲嫌棄。
他有些暴殄天物的把硯台用帛錦包好,放在架子的最上方。
「你知道的,要讓一個人悄無聲息的消失對於我來說是易如反掌的事」,爺爺的話不經意間在他腦海回放,驚得他起了一聲冷汗。
要不是她的睡相太過安然,安然到他不忍心叫醒,他根本就不會失了平常的敏銳的判斷,他確實大意了。
原來爺爺都知道,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他自認為燃的香沒幾人能聞得出,可現在想來,爺爺不但知道,連裡邊放的材料都知道,雖不能確定可爺爺卻是知道了裡邊最關鍵的一味原料,因為這味原料,古書上記錄的寥寥無幾,也基本上很難找,可以說是已經快要滅絕了,他手裡的還是外婆在世時自己培育的,花了一輩子精力也只保住了兩株,其珍貴程度可想而知。可外婆給他的時候一點也不吝惜,只是告誡過他,這味材料,一定一定不能和他剛收起來的硯台搭配,兩者會起反應,輕則沉睡個幾天幾夜,重則可能永遠的沉睡。當時他也沒有過多關注,出乎他和外婆意料之外的,就是這方硯台居然輾轉多次居然到了他這裡。
而牆角和那方硯台待在一起的一盆花,本來毫不起眼的植株此刻呈現出一種妖異的美,看似有靈性的興奮著,躍躍欲試的,那大紅色的花瓣像是馬上就能從中流出血來。而用於給它提供養分的土壤,此刻已經從深褐色變味了銀白色,像是被完全吸走了養分,又像是被燃燒殆盡了一般。早先陪伴在花樹左右的小小的草嫩嫩的芽,早已沒有了蹤跡,灰飛煙滅了。
他呼吸有些急促,整張臉線條凌厲,表情更加冷意肅然,眼裡嗜血的光閃個不停,仿佛修羅場裡走出的撒旦。
他深深吸了幾口氣,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他要冷靜,不能做會讓她後悔的事。
他一遍一遍的告誡自己,整個人卻是因為怒氣而有些發抖。
他勉強拿起桌上她寫的字,努力的好久眼裡的影像才從模糊變得清晰,是陶淵明的一段詩文,她的字體俊逸灑脫:
願在衣而為領,承華首之餘芳;悲羅襟之宵離,怨秋夜之未央!願在裳而為帶,束窈窕之纖身;嗟溫涼之異氣,或脫故而服新!願在發而為澤,刷玄鬢於頹肩;悲佳人之屢沐,從白水而枯煎!願在眉而為黛,隨瞻視以閒揚;悲脂粉之尚鮮,或取毀於華妝!願在莞而為席,安弱體於三秋;悲文茵之代御,方經年而見求!願在絲而為履,附素足以周旋;悲行止之有節,空委棄於床前!願在晝而為影,常依形而西東;悲高樹之多蔭,慨有時而不同!願在夜而為燭,照玉容於兩楹;悲扶桑之舒光,奄滅景而藏明!願在竹而為扇,含淒飆於柔握;悲白露之晨零,顧襟袖以緬邈!願在木而為桐,作膝上之鳴琴;悲樂極以哀來,終推我而輟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