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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18:59 作者: 希言如遇
她想。
「怕鬼嗎?」檀騏琛沒有看她,只是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忽明忽暗的火光下臉顯得模糊不真切。
不遠處的唱和聲與熱鬧似乎是與這裡隔絕的,這裡靜的有些可怖,如同它的表面掩蓋的那般……不平靜。
舒筱筱歪著頭看他,好半晌,才笑道:「魑魅魍魎,不但字有意思,形象也很有意思」,看他依舊不為所動,索性挑明:「有你在,我還需要害怕什麼?!」最後一句,那反問帶著豪氣。
眼裡的景,忽明忽暗的光線,流動的線條,像極了酆都,昏昏黃黃的燈籠偶爾晃過一個幢幢的黑影,與燈照不到的角落融為一色。
酆都,鬼城。
可對她來說,是神奇的,也是美麗的地方。
至少,那裡沒有掩蓋,即使是畫皮,貼上了一張美得不似人間的麵皮,大家依舊能知道它的屬性。
鬼是騙不了鬼的。
「可是我害怕」,檀騏琛說,聲音空前的淒涼與蕭瑟,「因為你在,所以我會害怕。」
有了她,即使鎧甲再堅韌,可軟肋依舊是軟肋,碰一下都不行。
「阿琛」,舒筱筱喚他,「你不要害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她認認真真道。
雖然她不是蓋世英雄不能踏著七彩祥雲來,可是,她能陪伴,開心的不開心的、得意的失意的、風平浪靜的波濤洶湧的……
「不要把我想的太過脆弱」,她將自己的手指插進他的指縫,十指相扣。
「我知道」,檀騏琛側過臉,「我知道的,你很勇敢」,他又說了一遍確認。
他的小女孩,有多勇敢,他比誰都清楚。
可正因為清楚,他才心疼,才……害怕。
不是害怕她的中途放棄,而是害怕她的堅持到底。
他的小女孩,一旦決定了什麼,便憑著一生的孤勇,孤注一擲,直到頭破血流也不言放棄。
「那不就好了」,舒筱筱舒了一口氣,語氣儘量輕快。
她不要他時時刻刻都在擔心自己,那樣太累。
「我的父親是長子,可我並不是長孫」,檀騏琛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依舊定在不遠處的燈火輝煌。
可再熱鬧又怎樣,給人的依舊是蝕骨的寒冷,讓人不寒而慄,如同無數的陰靈圍繞,散不去的陰沉,將整座大院籠罩,人,動物,再到花草植物,無一倖免,一一在這泥沼中苦苦掙扎學會了偽裝。
「在母親懷了我之前,我的二伯母三伯母相繼懷孕,可最後,一個是意外流產,一個生下了一個死胎,兩個伯母差點瘋掉,見面就兩人互掐,差點又出事。連續的死亡讓整個宅院人心惶惶,說是鬼怪作祟,為了安人心,爺爺請來當時一禪寺的大師和一個算命大師,最後的結果都是說風水問題,給宅院的門改了方位,息事寧人。」
他們這樣的家族,盤根錯節,家族是非,族群紛爭,恩因庇護,利益關係複雜,那小社會本就是畸形的,說身陷龍潭虎穴也怕是難以表達情形的三分之一。利字當前,人性根本無立足之地,更何況從小耳濡目染的族人,論手段,論狠決,自是不一般。在他之前,家中的三伯母本是懷孕了的,誰知到了預產期沒有動靜,超過預產期一個月產下一名死胎,是個男孩。爺爺私下裡找人作了醫檢,報告出來,是毒素所致,無色無味,每天只用呼吸五分鐘,輕則滑胎,重則母子不保,如此看來,三伯母算是幸運的了。可喪子之痛依舊擊垮了她,從此她總是說聽見孩子的哭聲,半瘋癲狀。而他的二伯母,看似溫柔婉約優雅高貴,誰又會知道,在她懷孕五個月時孩子意外流產帶來的傷害,性子陰晴不定,整天疑神疑鬼,整個家裡烏煙瘴氣雞犬不寧的。
即使是法治社會,光照不到的地方仍然很多。
「二少爺和三少爺送來了桂魚」,門外丫鬟恭恭敬敬的把東西放在了桌上,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皺著眉,頗有些拿桌上的魚不知怎麼辦的踟躕:「大少爺……」
「沒事,你們都下去吧」,檀騏琛將已經收拾好的巴掌大的魚放在了爐子上,「茲啦茲啦」的聲音響起,白白的煙隨著香味上升。
等把魚放好,整個空間裡又只剩兩人靜靜相伴:「之後半年,我母親懷了我。我母親對父親一見鍾情窮追不捨,最後終於在一起,可我爺爺從來不同意這門親事,即使我母親的家裡的家底絲毫不遜於這裡,現在也只是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本來懷了我的母親可是身價倍增地位也攀升了,而爺爺得知我母親懷的是男孩也緩和了一段不在爭鋒相對,可我母親卻因為懷了我而終日惶惶不安。我一直以為她是不愛我,我的父親也不愛我,後來才發現,他們只是把挨藏得很深很深,深到一個很安全的境界」,母親是怕了吧,他用筷子把魚翻了個面,接著烤:「我是在外婆家出生的,我母親在懷了我之後輾轉反側了兩個月,毅然決然打破了和爺爺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並維持的平和期,帶著我回了外婆家,父親對她不離不棄,七個月之後生下了我,父親在我出生一個月之後被爺爺召回了國內,走之前給我冠了母親的姓,名字是外婆取的。而我母親在我剛滿半歲的時候也回了國,從此以後都是外婆帶著我。外婆雖為法籍人,其家族也是世家貴族,而且她師從國學大師李一,所以由外婆教養,再適合不過,爺爺強烈反對到默認。以後的許多年,我都沒回過國,父親母親一年來看我兩次,時間差不多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