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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見到過那個笑容，不是在銀幕上，而是生活中的不經意綻放，太過真實反而讓她不敢相信是真的，就像現在的他，被燈光包裹著姿態隨意，沒有了在銀幕上的那種灼人的氣場，卻覺得這一刻值得萬水千山千山萬水去追尋，因為安心。

    他的內心，有一個沒有人進得去的太過美好的世界，太過安然，也太過淡然，那是內心修籬種菊，那是洞察一切的看破，那是一種超脫。

    看到她出來，檀騏琛把手裡的書合起放好，把床頭柜上的干毛巾給她：「把頭髮擦乾。」

    「你去洗吧」，舒筱筱把頭上的濕毛巾拿下來，用干毛巾開始擦還在滴水的頭髮，先擦的是發尾，兩手用毛巾將發尾裹在中間前後對搓，等擦了想往上移的時候發現發尾已經打結，縷縷青絲情意綿綿難捨難分，怎麼扯都扯不開，不耐煩一用力「哎呀」一聲，好疼。

    快被自己蠢哭了。

    檀騏琛被她的動作逗笑，起身拿過她的毛巾，又將她那被牽連的頭髮給解救出來，捏住打結部分的上端，用梳子慢慢梳理開，等全部都梳理開才用毛巾給她擦頭髮，從髮根開始，動作輕柔。

    舒筱筱紅著臉，小聲道：「還是我自己來吧。」他的氣息縈繞在她周圍，像是給她圍在了一個小小的世界，霸占了她所有自由的空氣，只要稍微一動，她就能碰觸到他的身體。

    她渾身不自在，緊繃著身體，一動不敢動。

    「你自己來吧」，檀騏琛把她髮根擦乾，也不再勉強，把毛巾給她，自己拿了東西進浴室。

    舒筱筱把頭髮勉強擦乾，又被窗外的美色所迷，不自覺就出去了。

    在觀景台遇見兩位外國人，很健談，簡單交談之下才知道一位是加拿大某IT公司高級工程師，每年都用一個月的時間獨自一人來這裡度假的，戲稱補腦。另一位是法國人，是這裡的花農，負責整座旅館的花草樹木的種植修剪，筱筱連忙說自己都不敢踩草了男人直說沒事可以踩隨便踩，而在這裡工作之前，法國人曾經輾轉過無數城市，無數中國城市，上一站便是雲南麗江，在那裡，他和當地人一起用籃子背過磚，並沒有得到任何的歧視，靠勞動賺錢都值得尊重。

    中國人，「家」的觀念極強，總是有「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情節;而外國人，在這一方面，似乎更為瀟灑一些，那種說走就走的旅行對他們來說很常見。

    幾人聊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就剩下舒筱筱一人。

    飛機在夜空一閃一閃、海風濕濕鹹鹹、遊輪來來回回永不停歇……香港夜景，美不勝收。

    霓虹徹夜閃爍，香港徹夜不眠。

    第43章

    觀景台左邊是一間娛樂室，有樂器，書籍，此刻正在放電影，是一部老片子《羅馬假日》，古老的放映機發出老舊沉重的聲響，年代感十足，光影下的觀者，被忽明忽暗忽大忽小的銀幕照著變得遙遠而綿延。

    「怎麼穿這麼少就出來了?」檀騏琛略帶責備，把手裡的披肩搭在她肩上。

    從浴室出來就不見她，往窗外一看果然在，只是雖然是夏季，可在海邊，海風的力量不容小覷。

    此刻的江面，有風，也有霧，朦朧一片。

    檀騏琛給她整理好披肩，在她對面坐下：「想什麼?」這麼入神，連他在她身後站了許久都沒察覺。

    舒筱筱單手托著下巴，遙望著不遠處的江面星光點點：「你說，人們總是喜歡到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風景，可是，無論我們再怎麼用力，就算我們拼命不眨眼，那些風景也不屬於我們，我們永遠是旁觀者，永遠在風景之外。」忽然間感傷。

    檀騏琛沒說話，看她因自嘲而臉頰的梨渦若隱若現如同海上的漩渦，半晌，默默拿過她放在桌面的手機，「咔擦」一聲照了張相。

    舒筱筱不解：「你做什麼?」

    檀騏琛把照片給她看，鄭重道：「你在風景里。」你就是我的風景。

    舒筱筱拿過手機，照片裡的女孩位於整幅構圖偏左的三分之二處，沒有特意選角，除了人物，有海面，有星空，也有遠處閃爍的建築物之光，一整幅構圖因為黑夜伸出了無限空間無限可能，女孩眼裡有著淡淡悲傷，卻並沒有孤單一人的感覺。

    風景全是背景，也不全是背景。

    檀騏琛姿態從容閒適的靠著椅背，手指輕輕扣了兩下桌面，「我們都知道我們總是要走向死亡的，卻依然要好好活著。」

    建築物距離太遙遠，可星空很亮，他冷清的臉被細細碎碎灑下的銀白月光切割得有些妖嬈冷艷。

    他不是白月光，因為比白月光更美好純淨。

    他，高山仰止，景行景止。心嚮往之，身不能至。

    舒筱筱把手機屏幕熄滅，抬頭看他。

    檀騏琛像在看她又不在看她：「記憶是流不斷流淌的河流，我們有時候甚至無法左右它的流向，也無法修改，如悲傷的到來，生離死別。可是，我們卻可以為它著色，海水即使是藍的也是藍的不同的，所以我們也可以讓記憶的河流色彩斑斕。而走過的不同風景，眼睛是畫筆，心是紙張，風景便是顏料。年輕時總是好奇一些，沖闖一些，老了更嚮往平淡安穩，但是我們會為現在的自己喝彩，不能因為它不可能屬於我們便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更何況不試一試，怎麼知道不可能。或許，你的一個不經意，卻是別人眼中的美不勝收，我們不能剝奪他人欣賞美麗的權利，也不應該隨便拋棄自己創造記憶將兩個人連在一起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