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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17:15 作者: 徐初
    苣城,方曉星好容易聽到個熟悉的地名,苣城就在大楊鎮南面,翻過白鶴山就是,「伯伯,白鶴山南面苣城嗎?」她還是得問明白,萬一外省呢,不是沒可能。

    「是啊,姑娘,你要過不來就算了,人我看著呢,你放心吧。」那邊好像放棄了希望。

    「伯伯,我這就過去,一個來小時就能到,麻煩您先照顧下他,我到了再給您電話。」方曉星掛斷電話去車庫開車,苣城到省城和梓城差不多的距離,她確定自己趕過去沒問題。

    雖然知道對方掛了電話,那頭老人還是關心說道:「哎,姑娘,……你路上慢點。」省城到苣城,一百多里路呢。

    一盞昏黃的蓄電池燈里,老人俯首看著腳下蜷縮的青年,踢踢他大腿渾濁罵道:「你個渾小子,這麼好的姑娘對你,你還作什麼作?」

    第28章 一時糊塗

    漫漫黑夜,一個多小時的高速行駛,方曉星眼睛都瞪酸澀了,那座名為龍頭溝的小山樑終於黑黝黝一片出現在視野,兩里地外的夜色里透著燈火微明,那就是苣城的二十里舖。

    「哎,伯伯,我看到了,這就上去。」方曉星停好車,與那頭的老人保持著聯絡。

    「姑娘,你小心點,這山上都是酸棗枝,不好走,……要不你等著我接你。」那頭說。

    「不用,伯伯,您不用接我,您看好我朋友,我很快就過去。」方曉星趕緊拒絕。

    黑黝黝的山林給她毛骨悚然的恐怖感,她腦袋裡此刻都是可怕的虎狼蟲蛇,就怕萬一老人丟下韓立,韓立會遭遇到危險。

    方曉星拿了手電筒照著路,深一腳淺一腳往山上走。

    山坡雖然不高,卻不是一般的難走,秋天正是野草叢生,枝葉茂密的季節,她根本看不清腳下的路,只得根據大學時參加過的野外生存訓練,折了一根樹枝,邊開路邊走。

    走了沒多遠,首先不給力的便是鞋子,她的腳在半跟的皮鞋裡左歪右擰磨的生疼。

    「龍頭溝妹妹,你不是一條溝嗎?什麼時候長成山坡的?你這麼調皮你媽媽知道嗎?……」方曉星忍著鑽心的腳痛自娛自樂。

    「啊!」終於崴腳了,方曉星撲到地上,手肘磕在石頭上,差點把手電磕飛。

    她撕心裂肺喘口氣,梁志華還等著她去救呢!方曉星很快就咬著牙爬起來,滿眼淚水迷濛中脫下鞋子,把兩隻鞋跟拿石頭磕掉。

    哈哈,上帝不是說了,哪只鞋跟讓你跌倒,就把兩隻鞋跟都扔掉,方曉星抹掉眼裡痛出的淚水,笑著把鞋跟遠遠拋掉。

    她穿上鞋子,磨破皮的腳碰到鞋子的狹小空間,簡直跟上刑一樣,即使如此,她也不可能扔掉鞋子,扔掉鞋子恐怕半步都走不了,腳底下都是碎石和飽滿的蒺藜。

    方曉星咧咧嘴巴嘶啦疼一下,搖搖晃晃站起來,繼續往前走,心裡裝著即將見到那人的安危,慢慢的失去痛覺,越走越快。

    幸虧只是個半山坡,方曉星遙遙望見一盞昏黃燈光,她垂死的疲憊身軀登時滿血復活,幾乎是用小跑一樣跑過去。

    再近些,她看到了提著蓄電池燈望向她方向的老人,驚喜叫道:「伯伯。」

    「姑娘,來了?」老人望著眼前狼狽嬌弱的女孩子,一股佩服油然而生。

    方曉星過去才看到地上蜷縮的男韓立,「梁師傅!」她喊一聲蹲下查看他的情況。

    他穿的還是他們昨天分開時那身衣服,一身酒氣蜷縮著身子,兩手緊緊抓著自己胸口,像是那裡有難忍的疼痛,又像是要把自己的心掏出來。

    他的眼鏡不知哪裡去了,清晰可以看到他皺在一起的眉頭,他緊閉著眼睛,睫毛和臉上濕漉漉的,應該是未乾的淚痕。

    方曉星心一下就痛了,「梁師傅!」她撫著他肩頭又喚一聲。

    韓立眉頭微不可查地蹙緊一下,方曉星沒有發現,她抬頭向老人問道:「伯伯,他這是怎麼了?」

    「唉!」老人又是長嘆,坐下來把蓄電池燈放在一邊,拉出一副與方曉星長談的架勢,「姑娘,這事我跟你慢慢從頭說。」

    「我是這裡看林子的,也順便管這片墳塋。」

    方曉星這才發現自己置身一片大大小小的墳包當中,墳頭上月光白森森的,她身上毛了一下,下意識去抓緊韓立的胳膊,觸手他精壯的手臂肌肉,莫名的安全感立刻安撫下她內心升起來的恐懼。

    「這個就是他母親的墳。」老人指著韓立身邊最近的墳頭,然後依次排下去:「這是他父親,這個是他繼母。」

    方曉星看過三個墳頭,突然有點懵,梁志華家人的墳?……怎麼可能在苣城?

    「姑娘,你過來看看。」老人拿了燈,舉到韓立父親的墓碑前。

    方曉星也顧不上想剛才的問題,她壯著膽子湊到墓碑上,墓碑上有一大片字,與正常墓碑上刻字不同。

    兒子,對不起,爸爸錯了!爸爸已經為犯下的過錯受到應有的懲罰,不求你原諒,只求你走正道,好好做人,不為爸爸,為你媽,爸爸求你了。

    這樣的碑文,方曉星還是第一次見,足以讓她感悟出一個好父親的良苦用心。

    「這是他父親給他的臨終遺言。姑娘,我不是本地人,是為了找我兒子流浪到這裡的,我年輕時候好賭,把才三歲的兒子賣了填賭債,後來後悔了,卻再也找不到我兒子。」老人說著流下悔恨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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