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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16:25 作者: 藍艾草
    傅琛正與姚娘談到萬壽節影部該注意的地方,忽覺得大腿一沉,餘光瞥見唐瑛居然睡著了,也不知道她昨晚幹什麼去了,方才還見她小巧的下巴一點一點,此刻就歪在他腿上人事不知,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眼瞼投下一圈陰影,只因膚白似雪,下眼瞼的青色才更明顯,好像長期缺覺,額角血管在皮膚下面隱約可見,看起來有種不健康的病態。

    她這是……睡眠不佳嗎?

    發現自己居然盯著睡過去的唐瑛走了神,傅指揮使那顆堅硬的心「咚」的跳了一下,好像在看不見的地方被什麼東西給牽動了,他詫異之下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很快就被他給刻意忽略了。

    冷靜理智如傅琛,從小目標明確,行事自律,就連殿試被除名都未能讓他喪失思考能力,權衡利弊之後以最快的速度投入禁騎司,此刻卻卡了殼:「……」他忘了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

    姚娘見他視線下垂,怔然不語的樣子,還當他正在思謀要事,伸個懶腰站起來:「你若是見到小瑛,就派人給我送過來,省得浪費了她那副小模樣。」

    她告辭出去,房門被輕輕掩上,房間裡只剩下傅琛與熟睡的唐瑛。

    傅大人行事果決,毫不拖沓,但今日極是奇怪,半日功夫無數排墨色的字跡在他眼前飄,卻半句也沒看進心裡去,好像全身的感官都聚集到了大腿上,他甚至還在胡思亂想,她這小腦袋是鐵鑄的嗎?開始不覺得,怎的越睡越沉?

    卻不知剛睡著她尚有警惕之心,睡熟之後上半個身子的力量全都壓在了他腿上。

    也不知道她夢見了何等可怖的情景,竟然咬緊牙關,緊閉著的眼裡汩汩流出淚來,呼吸急促,緊緊攥住了傅琛的袍角,不住囈語:「爹爹等等我……等等我……」忽的迷迷糊糊坐了起來,倒忘了自己蜷縮在地上,腦袋重重撞上了桌沿,這下子倒從夢中醒了過來。

    傅琛想也不想,伸手在她被撞的地方揉了兩下:「疼嗎?」下意識出口,才察覺出自己行止不妥,慢慢收回了手。

    唐瑛有點睡糊塗了,怔怔看著眼前放大的俊臉,傻呆呆說:「不,不疼。」她揉了把臉,摸到滿手的水漬,立刻胡亂用袖子擦了,似乎應對這種狀況爛熟於心:「我……我好像做了個噩夢。」

    自從白城被破之後,她已經許久不曾睡過一個好覺了。

    每逢進入夢鄉,不是在敵軍營里拼命衝殺一夜,就是親眼見著父兄被人砍殺的血淋淋的,她卻無能為力,只能從夢中哭著醒來。

    傅琛似乎無意讓她起來,低頭緊盯著她的面頰:「你好像睡眠不太好?」

    唐瑛四肢懶怠動彈,被他擠在這狹小的一方天地里,徹底清醒之後又套上了那副夢中卸下的盔甲,囫圇裹住了所有真實的情緒,不教悲傷泄露一絲一毫,側頭靠在了書架之上,傅琛大腿上的負重消失了,她好像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一手遮著雙眼,自嘲而笑:「怎麼每次都被大人撞上,我都快沒臉見人了!」

    傅琛思慮再三,同她商量:「其實姚姑姑的醫術真不錯,不如讓她給你調理調理?或者開副安神湯?」

    唐瑛從他的話中聽到了關切之意,露出一雙水洗過的眸子,抬頭瞪視著他:「你也要跟我的耳垂過不去嗎?」她嘗試要站起來卻失敗了:「麻煩大人讓讓,睡眠不好也不是什麼大毛病,說不定過陣子就好了。」

    傅琛沒動。

    他似乎生起了閒聊的興致:「要不跟我說說,你都做什麼噩夢了?」

    「哦,夢見冒著大雨去偷杏子,結果被主人家發現狠揍了一頓。」她謊話張口就來,還說的煞有其事的比劃:「這麼寬的板子落在身上,疼的跟真的一樣,不就是幾顆杏子嗎,真是狠呀!」

    傅琛:「……」他就知道小丫頭嘴裡沒實話。

    他用那雙幾能洞察人心的眸子盯著唐瑛,使得唐瑛都覺得自己的狼狽在他的直視下都快無所遁形了,他才站了起來:「反正你也睡不著,不如收拾收拾,今晚跟著寶意去值夜。」

    正如鳳字部還負責皇帝的安危,凰字部也負責著皇后的安危。

    傅琛每月總有幾回輪到在宮裡值夜,而凰字部也會去後宮輪值,以皇后的福坤宮為圓點巡值。

    寶意約莫三十幾歲,容貌普通,丟在人堆里一眼找不出來的那種,帶著凰字部的一隊十二人巡夜,唯有唐瑛是新丁一枚,還是首次入宮,對唐瑛倒是頗為照顧,後半夜拉了她去背風處躲閒,還悄悄從懷裡摸出個小小的囊袋遞給她:「喝兩口暖暖身子。」

    唐瑛拔開塞子,沖鼻的酒味,她傻了:「值夜也能喝酒?」

    寶意搓搓手,一臉的誠懇:「天冷,偷喝兩口暖暖身子。」

    唐瑛:「你不會是九公主派來陷害我的吧?」

    寶意「噗」的笑出聲:「你這孩子真有趣,難怪姚姑姑說你不禁逗。」

    唐瑛:「你是姚姑姑手下?」

    寶意奪過囊袋仰脖喝了一口,好像活了過來:「不不,我長的太醜了,入不了姚姑姑的眼,只能在春姑姑手下混日子。」說的好像跟著姚姑姑就前程似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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