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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15:29 作者: 霧矢翊
可惜霍茹不知道霍妙被霍姝嚇怕,加上霍妙心裡頭明白,自己只是五房的姑娘,並非靖安侯府的長房姑娘,在出身上還是差了點,如果她有一個當衛國公世子的姐姐,不管關係好不好,對自己和弟弟琤哥兒都有益處。
所以不管霍姝是不是真的有克親這種命格,霍妙都不打算透露出去的,反而會賣霍姝一個好。
兩人心裡都清楚。
霍妙再次深吸口氣,無視她嚇唬人的行為,沉聲道:「大姑母那邊,你難道不怕她透露出去?我覺得,大姑母似乎很不待見你。」
霍姝想了想,反問道:「難不成大姑母真的這麼恨我,打算弄臭我名聲?對她有什麼好處?」
霍妙被問得啞然,她也不知道,畢竟都是霍氏女,如果大姑母真的因為怨恨霍姝,就想將霍姝的名聲弄臭,大姑母自己也討不得好。
「不過,九妹妹走這一趟辛苦了,我承你這個情。」霍姝朝她道。
霍妙聽到這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突然發現以往自己和母親都錯了。
這人性子坦蕩,恩怨分明,若是不去招惹她,她也懶得搭理你,你要是對她好幾分,她也會還你幾分,不會和你玩陰的,如同對霍妍,因為霍妍真心待她,她也待霍妍好,才會出手幫她。
若是霍姝剛回京那會兒,她和母親以平常心對待,沒有想著對她做什麼,是不是母親就不必被關起來?
霍妙最後心不在蔫地離開。
等霍妙離開時,霍姝摟著兒子在發呆,突然發現面前出現一道陰影,抬頭就見聶屹回來了。
她眨了眨眼睛,高興地問,「你幾時回來的?今天真早。」
聶屹撩起袍子坐到她身邊,等丫鬟捧上熱湯時,方才道:「你們剛才在說話時,我就回來了。」
聽明白他的意思,霍姝驚訝地道:「那你聽到我們的話了?」
聶屹嗯一聲。
霍姝瞅他一眼,又低頭看兒子,發現他眼皮耷拉著,一副要睡的模樣,便輕輕地拍了拍,然後叫奶娘過來,將他抱下去。
奶娘將孩子抱下去後,屋子裡只有夫妻倆,一時間十分安靜。
霍姝又看他一眼,忍不住問道:「你相信我是個不祥之人麼?」然後不等他說話,又說道:「怨不得祖母這麼不喜歡我,聽說我剛出生時,我娘就難產去世……」
說到這裡,她抿起嘴。
聶屹看著她,雖然她的神色很平靜,但他就是知道她說到從未見過的母親,心裡依然是難受的。雖然先前她振振有詞地反駁妹妹的話,可也會在她心裡留下點什麼,會難過也正常。
聶屹摸向袖子,摸出一對玲瓏玉,拉過她的手,將它放到她的手裡。
霍姝低頭看向那對被他塞過來的東西,下意識地問道:「這是什麼?」
「玲瓏玉。」聶屹答道。
她知道是玲瓏玉,而且看起來像小孩子戴的玩意兒,有好些個年頭了。
聶屹看著她,心知她真的不記得,但依然慎重地說:「這是你的東西,我物歸原主。」
☆、第158章
「我的?」霍姝瞪大眼睛看他,然後又低頭看那對玲瓏玉, 實在想不起自己有這東西。
作為一個大家族的貴女,屋子裡的東西一針一線都是要登記註冊,她也想不起自己有這東西, 若是遺失的話,也會記錄在冊,以防有心人拿後宅女子的東西來敗壞其名聲。
霍姝對這對玲瓏實在沒有丁點印象,忍不住又看他。
聶屹的神色十分認真, 見她看過來, 說道:「確實是你的,應該說……是你四歲時佩戴的。」
霍姝又啊了一聲, 吃驚地看著他。
這對玲瓏玉看著確實像小孩子佩戴的,可她四歲時……
霍姝更費解了,問道:「世謹, 我被你弄糊塗了, 我四歲時的東西, 怎麼會在你這裡?而且它真的是我的?你確定?」
霍姝心裡納悶,想破腦子也想不到自己四歲時遺失什麼東西被他撿到。小孩子的記性不好,四歲時的她, 那時候就像個假小子一樣,養在虞家時,整天跟隨著舅舅和表哥們一起習武,不知情的人,都叫她「表少爺」,直到十歲以後,她恢復女裝,下人才叫回她「表小姐」。
所以弄不懂自己直到十四歲才回京城,他也一直待在京城,自己小時候的東西怎麼在他這裡。
聶屹知她是真的不記得了,縱使心裡有準備,看她完全陌生的神色,依然挺失望的。
「自是你的,我很確定。」聶屹拉著她的手,手指輕輕地按在那玲瓏玉上,盯著她的臉,說道:「你還記得你四歲那年的秋天,你經歷過什麼?」
霍姝想了下,突然記起什麼,臉色變了變,突然覺得背上的那道十幾年都沒消退的傷疤有點疼。雖說小孩子不記事,但當年她傷得太嚴重,嚇得虞家一干人心驚膽膻,後來時不時地嘮叨上兩句,就算她忘記,其實也從長輩嘴裡大概知道當年發生過的事情。
「我聽人說過,那年五舅舅帶表哥們去打獵,我磨著五舅舅要跟他們去,五舅舅拿我沒辦法,就瞞著外祖母,偷偷帶我過去。」霍姝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聽說當時我不乖,正是貪玩的時候,趁著他們在忙碌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偷偷溜進林子,哪想到後來竟然遇到狼群,被傷得可慘了……喏,當年的傷還留著,就在背上,挺疼的。」
霍姝說完後,有點不放心地看他,說道:「這傷挺丑的,你不要嫌棄啊。」
聶屹原本有些嚴肅的神色頓時變成無奈,保證道:「我不會嫌棄,你這傷……其實也怨我呢,若非當時我連累你……你也不會被狼咬傷。」
「啊?」霍姝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還有這回事?
聶屹探臂,將她摟到懷裡,讓她的臉貼在自己的頸窩處,他的手放在她當年受傷的地方,輕輕地摩挲著,慢慢地說道:「當年我也才六歲,有一次回衛國公府探望祖父和祖母時,沒想到會被人綁架,綁架我的人為了躲開追蹤的侍衛,一行人往西北而去。後來在半途中我趁機逃走,接下來的事情也就那樣,逃進你們虞家子弟打獵的那處山林,沒想到正好闖進狼窩中,就在我要被狼咬死時,你恰好出現,拿棍子打死一頭狼,抱著我就跑……」
說到這裡,他頓了下,將她的臉抬起,低頭用自己的額頭貼著她的額頭,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我記得,你當時好像說是要去偷只小狼崽的……你將我當成小狼崽了。」
霍姝直覺道:「我怎麼可能這麼蠢。」
是人還是動物,她還是分得清的。
聶屹見她反駁,也沒生氣,說道:「當時天氣很冷,西北的秋天就已經下雪,我身上裹著從那些綁架的人身上偷來的狼皮披風,縮在那兒,你自己沒看清楚,以為我是狼崽,抱著我就跑。我當時還以為是舅舅派來的侍衛找到我,後來才發現不對勁,發現抱著我跑的是個很小的小孩,偏偏她力氣十分大,抱著比她大的孩子還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跑,後來……」
說到這裡,他的神色有些晦澀,眼裡多了幾分愧疚。
霍姝都被他說得傻眼,而且隨著他的敘述,那些因為害怕而刻意忘記的記憶也在漸漸地甦醒,雖然不多,卻也隱約想起一些,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她下意識地問道:「後來怎麼了?」
聶屹別開臉,不敢看她,「後來我恩將仇報,將你推到身後追過來的那些狼口中,害得你差點死掉……」
霍姝:「……」
聶屹有些慌張,這是他積壓在心底多年不敢忘的事情,特別是十六歲遇到她時,一眼就認出她是當時的那個小孩兒,對她便有些不一樣,甚至後來忍不住喜歡上她。
他訥訥地道:「當時,我以為是那些人派追兵來,不知道一個小孩子怎麼會出現在那兒,而且你的力氣大成這樣,在那樣的地方,還能抱著個小孩子跑……我判斷失誤,以為你和他們是一夥的,所以才會……可是,你還以為是自己摔的,掙脫狼口後,又跑過來拉著我逃……」
這是他一生中最難以忘記的一幕,她年紀小,沒有什麼心眼,不知道他暗中耍的詭計,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摔倒。幸好她力氣大,掙脫那撲來的狼後,一身是血地掙扎著跑過來,抓著他繼續跑。
當時他已經逃了好幾天,又餓又累,身體非常虛弱,如果沒有她,其實他六歲那年就應該死在那場逃亡中。
而他也慶幸,她的力氣大,沒有真的被狼咬死,反而為兩人贏得生機。
身後的狼一直在追著他們,活到六歲,他從來沒有如此接近死亡,知道只要再慢一點,他們可能就要被身後緊追不捨的狼咬死吃掉。
可如此艱難的時候,她依然沒有放手,一直抓著他,沒讓他落單,兩人拉著的手都沾滿她的血,濕濕膩膩的。
幸好舅舅派來救他的侍衛及時找到他們,將那些狼殺死,為她止血,得知她的身份,就將她送到一直在山中尋找她的虞家人手中,侍衛同時也將他帶走。
可以說,他們從在狼窩相遇直到安全逃離,時間非常短,甚至只有短短半個時辰不到,卻讓他銘記一生。
後來的日子裡,他一直在後悔。
他後悔自己當時的行為,害怕自己不小心害死她,甚至不敢再問當時的那個孩子怎麼樣了,為此記了她十年,直到在雲州城的路上遇見,一眼就認出她。
之所以能一眼就認出她,也是因為他將她記得太深刻,深到得知她是姑娘時,就不願意放手。
她小小年紀,在危急之中救他一命。
在那短暫的逃亡中,就算她面臨狼群的威脅,她依然沒有放手,沒有想著自己一個人逃。
她小小的手,沾滿血漬,卻比任何人的手都讓他暖心眷戀。
「素素,對不起。」他低聲說,不敢看她的臉,生怕她會露出厭惡生氣的神色。他深吸口氣,繼續道:「所以,在我心裡,你不是什麼不祥之人,因為你,我才撿回一條命,你是最好的,是我的福星。」
霍姝沒有出聲。
直到聶屹因為她的沉默,有些心慌意亂,擔心她是不是怨恨自己時,就聽到她說道:「所以,其實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力氣很大?」
聶屹:「……」
霍姝撅起嘴,「虧我當時還想在你面前表現好的一面,在雲州城的白龍寺後山賞梨花遇到逃到那裡的流寇時,我還很克制,不敢讓你看到我砸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