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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15:29 作者: 霧矢翊
    聶屹側首看她,「你怎麼會如此認為?」

    霍姝低頭看著地上鋪著的整齊的青石板,說道:「祖母好像不太喜歡娘,每次只要說到那邊的事,祖母的神色就有些不太好。我今日去赴宴,祖母面上雖然沒說什麼,但我覺得她心裡應該不高興。」

    說著,她有些苦惱,老人家身體本就不好,要是因為自己氣壞身體,她可要難過了。

    可是懿寧長公主身份尊貴,又是聶屹的生母,她就算改嫁了,也不能等閒對待,所以她是不可能拒絕懿寧長公主的邀請的,這種事情估計以後還會經常發生。要是以後祖母還是因此生悶氣,那她夾在裡頭定是不能落得好。

    霍姝終於有點明白聶屹的感受,莫怪他對誰都冷冷淡淡的。

    聶屹知道她並不笨,會看出來也不奇怪,握緊了她的手說道:「沒事的,祖母並不是惱你,而是……有些看不開罷。」

    霍姝抬頭看他,滿臉疑惑。

    聶屹雙目直視前方,沒再開口。

    霍姝雖然還想問,但發現他的心情好像有些不太好,便不再問了。

    晚膳後,他們手牽著手到院子裡散步,在夜色降臨後,一起去看螢火蟲。

    這院子裡的螢火蟲很多,在夏日的晚上,躁熱的夜風中,螢火蟲成為一道美麗獨特的夜景,站在廊下遠遠眺望,就像墜落在人間的星子。

    霍姝蹲在那裡看螢火蟲,看了會兒後,讓人給她做了個紙燈籠,她親自去捉了好些螢火蟲放到紙燈籠里,然後捧著它,歪首笑著問他:「世謹,好看麼?」

    聶屹其實並不覺得有什麼好看的,不過卻沒有不識趣地說出來,直接頷首:「好看。」

    霍姝將它送給他。

    聶屹看著小姑娘明亮的雙眼,好笑地接過。

    聶屹拿著那螢火蟲燈籠,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發現她似乎無論做什麼,總是興致勃勃的,就算很不在行的針線活,她除了抱怨幾句,很快又是快快樂樂的了。

    她的笑容很容易感染人,再多的心事,面對她時,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素素。」他開口喚道。

    霍姝伸手抓住一隻飛到面前的螢火蟲,隨意地應了一聲,然後攤開手心,讓螢火蟲飛走,玩得不亦樂乎,直到聽到他接下來的話時,她才驚訝地轉頭看他。

    「我娘是先帝元後所出的公主,先帝十分疼愛她,在她未及笄之前,就開始為她物色駙馬。我爹是衛國公世子,他天資聰明,敏而好學,在祖父的教導下,成為一個十分優秀的世家子,是京中素有美名。當時衛國公府有一位姑奶奶是宮裡的太妃,太妃十分喜歡爹,時常將他召進宮,次數多了,公里的公主們都很喜歡他,最後先帝選我爹為駙馬,與我娘一起賜婚,待我娘及笄後,就讓他們成親。」

    霍姝看著他,夜色如水,周圍的光線也昏昏暗暗的,只能從螢火蟲的紙燈籠中看到他臉上優美的輪廊,面上的神色隱在黑暗中。

    「婚後,他們十分恩愛。」聶屹的聲音依然十分平緩,「當時舅舅還未登基,他雖是元後嫡子,可是先帝更寵愛的是麗貴妃所出的七皇子,暗地裡有廢太子之意。後來,七皇子為了讓先帝下定決心廢太子,派人去刺殺舅舅,想要廢了舅舅。」

    「當時,我爹就在舅舅身邊,為舅舅擋了一刀,那一刀直接傷了他的心肺,我爹沒撐到太醫到來,就氣絕身亡。」說到這裡,他久久地沉默。

    霍姝忍不住抓住他的手,雖然這些事情沒發生在自己身上,可聽後心裡也跟著難受。

    半晌,他繼續道:「我爹去後,娘傷心欲絕,甚至一度尋死。當時舅舅正在奪嫡的緊要關頭,雖然心裡也傷心,卻不能分心。爹死後的不久,先帝重病,舅舅在宮裡侍疾,而我娘她……她在相國寺休養時,遇到常安伯府的幼子許嘉,與他……共渡良宵,後來就改嫁給他了。」

    霍姝聽得愣愣的,她知道懿寧長公主是改嫁的,但是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內幕,若是如此,也莫怪聶老夫人不太待見她。畢竟兒子剛救了他的兄長身亡,和兒子夫妻情深的兒媳婦不過幾日,就做出這種事情,確實有些不太地道。

    突然想到什麼,霍姝問道:「哎,那時候你在哪裡啊?」

    聶屹轉頭看她,說道:「我在鄉下的莊子裡,因為我和我爹長得很像,娘看到我就想起我爹,不願意見到我,有好些年沒有見過我,我也沒見過她。」

    雖然他說得輕描淡寫的,但霍姝已經能想像他當時的情況,定然不太好,不然也不會養成這般冷情冷心的模樣。

    父親去了,母親崩潰,去寺里休養,不願意見到他;舅舅在宮裡侍疾,又是奪嫡的關鍵時期,沒辦法分心拂照他;衛國公府失去了優秀的繼承人,老夫人因此病倒,更無法兼顧他。

    可想而知,那段日子他有多苦。

    而且,她隱約聽元武提過,這人似乎從小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未滿周歲就已經記事了,記憶力太好,不管傷心的、難過的、悲痛的事情都一一記住,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辦法忘記吧。

    「哎,你、你別太傷心。」霍姝有些結巴地安慰他。

    聶屹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伸手將她拉到懷裡,說道:「我不傷心。」

    騙人,怎麼可能不傷心?要是不傷心,他現在也不會對誰都是一副冷清的模樣。

    當然,除了對她外,這人還是很好的。

    霍七姑娘因為他的區別對待,心裡十分歡喜,伸手摟著他的腰,將臉貼在他胸膛上蹭來蹭去,給他點安慰。

    聶屹看她小動物一樣亂蹭的模樣,整顆心都像被柔軟的東西輕輕地拂過,抬起她的下巴,低頭柔柔地在她臉上烙下一吻,最後那吻輾轉到她的朱唇上,一個使勁,就將她撲倒在糙叢間,螢火蟲紙燈籠掉在地上。

    ☆、第107章

    翌日,霍姝醒來時,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只剩下她一人。

    外面的太陽已經升得老高,氣溫開始上升,悄然間拂去夜間的涼意,整個世界變成一個炎熱的蒸籠一般。

    屋子裡的四周放著青銅冰鑒,此時冰鑒里的冰塊已經消融得差不多,沒有補上新的,使得屋子裡的空氣清涼中透著幾分令人不舒服的窒悶。

    霍姝擁著被子呆呆地坐了會兒,漸漸地回憶起昨晚的事情,臉紅之餘,忍不住撓了下披散的頭髮,竟然不知何時回到房間裡的,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聶屹抱她回來的。

    她忍不住撓了下被子。

    明明昨晚只是想安慰他一下,沒想到他做得這麼過份。

    呆坐了會兒,她欲要起身時,發現腿微微有些發軟,雙腳踮在床前的腳踏上,虛軟無力。接著發現腰部的位置也有些疼,忍不住掀起寢衣看了一眼,發現腰間的部位都有些青紫,頓時臉色變了變,然後有些沮喪。

    她突然發現,自己原來並不是那麼厲害的,如果真的認真地和聶屹較量一場,可能輸的人會是她。

    以後要是打架,她肯定打不贏聶屹。

    門外候著的丫鬟聽到聲音,輕輕地敲了下門,得到回覆後,端著洗漱用具進來。

    艾糙捧著乾淨的衣物過來,就見到披散著長發坐在床前的小姑娘一臉沮喪的模樣,看著就教人心疼。

    「小姐怎麼了?」艾糙忙詢問道。

    霍姝沒精打彩地道:「沒事!艾糙,準備水,我想洗漱。」

    艾糙頓了下,沒說什麼,直接出去叫人準備水。

    霍姝被兩個丫鬟扶起來,走了幾步後,終於適應得差不多了,就自己走進淨房。

    兩個丫鬟看到她的模樣,不由得想起先前鄔嬤嬤吩咐的話,說今兒小姐一定會起得比較晚,也不知道有沒有傷著之類的,讓她們顧著點。看她的動作比平時遲緩幾分,兩個丫鬟都有些遲疑,不知道世子在私底下是如何狠心,竟然將他們小姐折騰成這般。

    雖然嬤嬤說,這是夫妻倆感情好才會折騰,但兩個丫鬟仍是不太明白感情好的話,世子怎麼捨得這般折騰。

    艾糙和櫻糙伺候她洗漱,看到小姑娘身上的痕跡時,兩個丫鬟垂下眼當作沒有看到,拿準備好的精油給她推拿按摩,揉開身上的痕跡。

    雖然開始時看到這些東西有些不好意思,不過現在就習慣了,每看一次,就覺得世子太不疼惜她們家小姐,如此折騰,要多難受啊。特別是這次,那痕跡十分重,回想起昨晚守夜的丫鬟說,直到凌晨,世子才帶著世子夫人回房,兩個丫鬟更是憐惜。

    泡了個澡,又有兩個丫鬟巧手按摩,霍姝終於精神了。

    精神後,就覺得餓得不行,忙叫人擺膳,然後比平時多吃掉了一盤點心。

    今天沒什麼事情,加上府里沒有婆婆需要她伺候,聶老夫人身體不好,免了兒媳婦和孫媳婦們的請安,不需要天天過去,於是無所事事的霍七姑娘窩在臨窗邊的黑漆鏍鈿的羅漢床上抱著兩隻狐狸玩了會兒,再想一會兒事情,就這麼睡著了。

    等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被人摟著。

    聶屹不知何時回來,而且直接跟著躺在羅漢床上,就這麼摟著她一起睡覺。

    霍姝看到他安靜的睡臉,呼吸都放輕了幾分,生怕打擾到他。維持著醒來的姿勢,靜靜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只覺得這男人無論何時看都是這般好看,讓她越看越喜愛。

    看了會兒,睡意又湧上來,她將腦袋往他懷裡湊了湊,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再次醒來時,太陽快要落山。

    霍姝揉揉眼睛,剛爬起身,就看到靠著彈墨迎枕坐在邊上的男人,他的手裡拿著一份宗卷,安靜地翻閱著,發現她醒了,目光往這兒望過來,說道:「醒了麼?要不要再睡會兒?」

    霍姝下意識地搖頭,頓了下,才道:「我好像睡了一天。」

    聶屹自然知道她睡了一天了,沒想到她這麼能睡,連他回來都不知道,可見昨晚他心情激動之下,不免累著她。

    他將宗卷隨手擱放在旁邊的黑漆嵌鏍鈿的小几上,伸手為她捋了捋頭髮,問道:「聽說你沒有吃午飯,餓麼?」

    霍姝摸摸肚子,有些餓,但也沒餓得太嚴重。

    聶屹叫丫鬟們端來洗漱的水,伸手探進掐絲琺瑯花鳥圖案的銅盆里淨手,然後絞乾一條帕子,覆到她臉上給仔細地她擦臉。

    霍姝乖乖地坐在那裡,仰著臉讓他幫她擦臉。

    等帕子移開時,她下意識地朝他笑了下,乖乖巧巧的模樣,十分惹人疼愛。

    他的神色溫和,唇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容,整個人看起來溫和而俊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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