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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13:45 作者: 玖拾陸
若我沒有成為皇上心頭的那一人,若我沒有幫助皇上對付單家,也許我的下場遠遠不如羽織。
這就是生存。
也許有人覺得這樣的世界太殘忍,可事實上,生死的概念卻比我生活了那麼多年的現代社會更強烈。遠離戰爭追求平等的社會,生死變的模糊。
我依稀記得大學的時候一個同學得了癌症,拖了一年後還是走了,在病情最反覆的那段時期,談起她的時候大家都很難過,有人卻告訴我,你能難過多久,過幾年誰又會記得她?
生命的重量不過如此。
看多了宮裡的黑暗,看多了死亡和懲罰,並不會讓我在這樣的階級生活中變得絕望,它反而告訴我生命的意義和生存的手段。
這裡的每個人,都是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想要過得好,這比在現代社會擁有它們更難,所以更能體現出生命的力量。我站在後宮中地高點。手中掌握了權利,還有他人的生死,這一切是用很多人的生命為代價地。有我知道的亦有我不知道的。
我必須活下去,守護我想守護的人,不讓腳下那些生命變得無意義。
那裡頭還有我的兩個孩子的。
蕭吟跪安回去了,邊上地太監宮女也少了許多,皇上把我散下的頭髮撫到耳後,指尖輕輕划過皮膚。溫柔如水。
我被皇上擁著慢慢走回尚清宮,輕聲問他:「怎麼來了?」
皇上淡淡笑著,道:「這裡離尚清宮那麼近,有些動靜就會有人來報了。原先只知道是溫容華她們在。也沒想要過來,後來德順說你也來了。我想想還是要過來的。」
皇上說到這裡腳下的步子頓了一下,我看到他抬頭看向天空,很久之後低低說:「幸好來了。」
「恩。」
幸好皇上來了,否則我大概會在那繭中窒息。
尚清宮中,皇上繼續批著摺子。我不想一個人看書,乾脆站到他地書案旁幫他磨墨。
慢慢地墨,看著墨一點一點變得濃黑,空氣里墨香混著木蘭香,讓人整個都沉靜下來,像是聽了一首佛曲。
「怎麼?我就這麼好看?」
皇上不知何時轉過頭看著我。我這才注意到我已經凝視他的側顏很久了。不由臉上一燙。皇上笑了,雖然他努力讓自己不要笑出聲。可那悶悶地笑聲還是傳入了我的耳朵。
「喜歡才看。」
皇上聽了我的話,也沒有再忍著笑,眼睛溢出的笑意感染了我,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個午後很暖,很愜意,沉浸在幸福之中。
過了中秋,天氣就一點點轉涼了。
我從房間裡出來,看見外頭芷杏和懷夢悄悄說著些什麼,她們說的小心,也沒注意到我,等我走到邊上才反應過來,趕緊行禮。
「在說什麼呢?這麼入神。」我問道。
芷杏和懷夢起先推來推去誰都不願意說,我多問了兩遍,她們見瞞不過,才怯怯地說了。
「懷暢死了,就前幾天。」
懷暢這個名字我已經很久沒有聽見了,我並不恨她什麼,她只是一個宮女,強硬不過做主子地。當孝慧端皇后讓她來陷害我的時候,她選擇了幫助她而不是站在我這邊,她選錯了邊。
聽芷杏說,在我離宮之後,懷暢被分配到浣衣局,那時候孝慧端皇后還在,浣衣局雖然苦,但好歹她還能過。
等我回宮、孝慧端皇后死後,日子就變得一天不如一天了。浣衣局裡的宮女都使喚她做這做那,洗不完的衣服做不完的事。她在宮裡沒什麼朋友,我身邊這些原本和她一塊當差的都不滿她陷害我,她一個能靠地人都沒有更是被欺負地厲害。
不久前,因為不小心洗壞了一件衣服被上司責罰後開始發燒,沒有藥沒有大夫,拖了幾天就沒了。
我聽完後嘆了口氣,這也是一個犧牲品。記憶里的懷暢是個悶悶地人,話不多,做人也老實,她只是站錯邊了而已。
晚上皇上過來的時候我對他說,想去一趟昭日寺。
皇上聞言皺了眉,道:「怎麼突然想出宮去?」
我倒了杯茶遞給皇上,解釋說:「馬上就要到縝兒生日了,我想去昭日寺拜拜。神女與我有緣,上次去時她在昏睡,這次不曉得能不能說上些話。」
皇上聞言沉默了,半響道:「讓我想想吧。」
皇上最後還是同意了讓我出宮去昭日寺,因為路程不遠,又速去速回,所以包裹簡單。可出行的隊伍卻不簡單,怕路上出險,皇上派了侍衛隨行。
九月初五,我坐著馬車出宮。
第一百八十七章 法事
馬車一路顛簸,我迷迷糊糊睡了很久。輕裝簡行,不似往常祭天時的大隊人馬,走得也就快些。
二更的時候,馬車就停在昭日寺外了。
素娥姑姑扶我下了車,碧兒拿了件披肩給我披上。雖是剛入秋,但山上夜涼露重,一陣風吹過,就有些寒意了。
昭日寺的住持出來迎接我,出乎意料的是,姬青陽也在。他是太常寺卿,平日裡昭日寺也沒有什麼事,他怎麼就來了?
姬青陽依舊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態度,我轉念想想,問他是不是神女醒了,他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當晚,我沒有見到小舞,聽姬青陽說是小舞醒後很虛弱,在後山溫泉那裡療養,明天中午才回來。
也許是車上睡得多了,夜深了我也了無睡意,乾脆披衣服起身,坐在院中發呆。
溫度有些低,卻不會很冷,抬頭看去,是漫天的星子,一顆顆閃爍著,我卻分不出哪一顆是縝兒的,一夜無眠。
縝兒生於六日清晨,所以寺里的法事也在清晨進行。
住持帶著一眾僧人念經祈福,寺院裡的香燭味道讓我平靜。自從穿越後,我就相信了人有魂魄,我自身就是最好的證明。所以縝兒的魂魄也會轉世投胎,我只希望,下一輩子他莫再投身帝王家,能快樂平安的長大才是最好地。
法事結束後。用了些寺院的齋菜,剛吃到一半,就有人來報說是神女回來了。
小舞看過去很不好。面色蒼白,她見我來了,就退下了所有人,說是單獨談話不許人打攪。
在我開口之前,小舞就哭了,哭得很傷心。這一哭。把我也招哭了,兩個人抱頭痛哭了好一會,才停下來。
小舞對縝兒的夭折很難過,也很擔心我在這朝廷局勢中地將來。我把她擦著眼淚。看著她已經半白的頭髮,心道她這個樣子才讓人更擔心。
「你到底怎麼回事。說昏就昏,還不吃不喝。」
小舞搖搖頭,樣子很為難:「其實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昏過去了,然後好像處在了一個黑房子裡出不去。」
我聽她說著那個黑房子的恐怖。卻是半點法子也想不出。這種莫名其妙的病,不是有大夫就能解決的,疑難雜症,連原因都不知道。
「有時候我感覺到自己能明白一些東西,關於將來的,好像預言那樣地。可我也不曉得是真是假。每當這個時候。頭髮就會白一點,也許不久之後。我就是個白髮魔女了。」
我心疼地抱住小舞,她表面看起來說得輕鬆,實際有多痛苦我想像不到,所以更加的心疼。
「姬青陽待你好嗎?」
有些突兀的問題讓小舞掙扎了一下,後來才慢慢道:「他也廢了不少心了,請大夫用藥,可還是沒什麼好轉。」
一整個下午,我們沉默的時間遠遠多於說話地,明明許久不見,明明有千言萬語,卻是說不出。有些事,有些痛,無從述說,也不願再說與人聽。
回程是在初七的一早,彼此道一聲「保重」,回到宮中又是夜裡。
景孝宮外,小沈子候著,趕緊上來行了禮,道:「皇上等了娘娘一會了。」
走到房門外,碧兒幫我整了整衣服,這才進去。
皇上看起來心情不錯,拉著我說了會話,見我睏乏了,就抱我上床休息。
今年地冬天來得有些慢,素娥姑姑說這樣的天氣等冷得時候會格外冷。碧兒聽了這話後格外上心,特意向內務府多要了幾個炭盆和暖爐子。我看著碧兒日漸老練的表情,也與素娥姑姑一起笑過,說是碧兒真是長大了。
十一月初的時候天氣還不算太冷,但對我這個懼怕嚴寒的人來說可就慘了。等到一場冬雨過了,氣溫更是驟然下降到了零下,而我地身體受不住冷,馬上就病倒了。不過是場感冒,卻還是驚動了皇上。
我得病的消息一傳出去,皇上就趕來了。他來的很急,連朝服都沒有換下。
皇上進了屋子,素娥姑姑和碧兒就退了出去,德順公公留在了門口候著。皇上坐到了我的身邊,坐下的時候帶起一陣風,夾雜著一股雪花的味道。他微微探下身,在炭盆上暖了暖手,才擁住我,握了我地手。
這個舉動很細微,卻讓我瞬間感動得一塌糊塗。
「外面下雪了?」
「是啊,早晨剛下起來地,還不算大。」皇上擁著我,側臉貼著我的額頭,說道,「怎麼這麼不小心,今年天寒,要好好照顧著自己,知道嗎?」感覺著懷裡地我點了點頭,他又問道,「宣太醫來看過了嗎?」
「昨晚受了涼,皇上不用擔心。」我回抱著皇上,貪戀著他身體的溫度,「太醫已經開了方子,小福子這會兒應該正煎著呢。」
皇上又問了些別的事情,本想留下來與我一起用午膳,卻被匆忙趕來的德和公公擾了興致,只好再三叮囑我好好養身體他晚些再來看我。之後,便回了尚清宮。看皇上的樣子應該是有什麼事情等著他去處理。
中午我吃了些紫薯玉米粥,然後喝了藥。下午打算睡一覺,突然想起來好像曹寶珍也喜歡吃這粥,便在睡前要碧兒給曹寶珍送些去。等一覺睡醒,碧兒站在床邊笑眯眯地看著我說曹昭儀和雲美人在大廳等我很久了。
我坐了起來,覺得吃了藥睡了一覺人舒服了許多,便決定起來走動走動,老躺著,病反而好的慢。
裹著暖壺去找了曹寶珍,看她在大廳坐著,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和雲臻說著什麼,說到激動的時候她還追著雲臻問是不是這樣之類的。我看著曹寶珍率直的樣子,心裡笑道,曹寶珍還是那副樣子,一直都沒有變。
「說什麼事情呢,說來我聽聽?」
今天稍微早了一點,恩。
雖然還是困得要死。
第一百八十八章 愧疚
我笑著走了過去,曹寶珍和雲臻見我來了趕緊站了起來。正要行禮,我急忙要她們坐下,「都是自家姐妹們,私下就不用這麼拘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