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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12:38 作者: 楊千紫
    他秀美眼中瞬間閃過一絲陰霾,上前狠狠扼住我的下巴,道,「你知不知道你是在跟誰說話?我楊廣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如今你欺騙了我,還以為可以全身而退麼?」

    ----在他眼裡,女人也是一種東西吧,也有珍貴和不珍貴之分。我仰頭看他,沉默不語。

    楊廣見我服帖下來,面色稍緩。

    我別過頭,清冷一笑,道,「全身而退?我從來沒有那麼想過。----既已落到你手上,我哪裡還有退路?你所擁有的一切,又有哪一樣是靠你自己得來的?」

    不得不說,楊廣對我和雲司青的差別稍稍挫傷了我的自尊心。剛剛還禮遇有加,一發現是我,立時就變了臉色,難道我就那麼差麼?此刻我只想挫傷他,又補一句,「明搶暗騙,真不知道雲司青看上你什麼。」

    楊廣竟沒有暴怒。他低著頭看我,怔怔地看了好一會。許是從來沒有人這樣對他吧,我不知好歹的態度讓他無所適從。

    半晌,他忽然笑了。他臉龐本就極美,此刻那笑容竟似春生花露。輕輕拍拍手掌,看都不看我一眼,只對門口的一眾侍婢說,「倒是個性子特別的丫頭。好好給她梳洗打扮。----今晚,本王要她侍寢。」

    五。{遺世而獨立}

    楊廣明擺著要寵幸我,這些侍婢們不願得罪一位未來的主子,是以對我的態度很恭敬。我也做出想要認真打扮的樣子,指使她們去採集花瓣,燒洗澡水一邊在房間裡撕開床單,捻成一條繩子,悄悄垂到樓下去。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後花園裡花木扶疏,我算好時間,在巡邏的守衛查看過此地之後偷偷爬了下來。沿著糙叢往前走著,心想走到這座院落的最邊緣就可以翻牆出去了,可是這裡大得像迷宮一樣,想要找到圍牆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仰頭望見一輪有暈的明月,四周有雲彩緩緩飄動,像是跟月亮鑲了一層花邊。

    想到在現代時的種種,再想到現在的處境,我忽然心頭一酸。一直以來為夢想放棄著,但當夢想消逝的時候,失去的還會回來麼?

    我竟然為了一個負心的男人,拋棄了一個我所熟悉的世界,來到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亂世隋唐,難道這種生活,就是我想要的麼?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我趕忙伏下身去,躲在糙叢的陰影里。

    「劉哥,您這是要回家去嗎?這個時間換崗可不合規矩啊。大門都已經封了。」一個憨厚的聲音說。

    「你嫂子要生了……王老弟,你看在我們是同鄉的份上,行個方便讓我出去吧。」

    那個姓王的小兵想了想,有些猶豫地說,「好吧,哎,老哥你走南面的側門,小心點,可千萬別讓旁人看見了。」

    我心中一喜,心想其實自己運氣也算不錯,碰到個走後門要回家的。跟著他豈不就可以出去了麼?

    一路小心地跟在那人後面,南面的側門下掛著一盞小燈籠,只見那人四下看看,偷偷摸摸地打開鐵門,做了一個進來的手勢。

    一隊黑衣人魚貫而入,大概有十幾個的樣子,手上都握著一柄長劍,夜色下閃爍著錚錚的寒意。

    我心中一驚,愣住片刻,轉身鑽進旁邊的月亮門裡。其實不是我不想走了,而是那些黑衣人一看就並非善類,要是發現旁邊有人,肯定不由分說一刀就滅口。轉進月亮門,他們的目光暫時觸及不到我,我方才一直蹲著行走,此刻趕忙站起來,往前撒腿就跑。

    夜色幽深,附近沒有光源,四周伸手不見五指。我跑出幾步,忽然砰地撞到了什麼人,險些叫出聲來。

    「姑娘……」那人剛想說什麼,卻被我一下子捂住了嘴巴。拖著他躲到一片樹蔭後,月光絲絲縷縷地透過葉片照進來,隱約看見這個年輕人白皙並且稜角分明的臉龐。

    「你是誰?叫什麼名字?」我鬆開他,回頭看一眼那些黑衣人有沒有跟上來,神秘兮兮地問他。

    「在下李淵。」那人看著我,怔住片刻,很禮貌地回答道。「是晉王的座上賓。」

    下期預告:雲家兩姐妹陰錯陽差的錯嫁他人,重逢時佩瑤才發現原來太子楊勇竟然是他……他因為她嫁給楊廣而恨她,雲司青也因為楊廣對佩瑤的愛而怨她,亂世隋末,糜爛詭譎的宮廷,一心想要清淨生活的雲佩瑤應該何去何從……

    隋唐夢(下)

    一。{我們都一樣}

    「好吧,我答應你。」很長一段時間,我就那樣看著楊廣的眼睛,最後竟沒有開口說拒絕。----我也以為自己一定會拒絕。

    契丹蠻夷,風土氣候都與中原不同。縱使是契丹王室,吃住條件也與大隋皇族不可同日而語。

    我這樣一個從現代穿越來的嬌弱少女,如何能過得慣那種塞外生活?更何況我是多麼難纏的一個人啊,那麼驕傲,從來不肯退讓,又怎麼會對楊廣的話聽之任之呢?

    但是我居然答應了,心頭一陣霧樣的迷濛過後,心底竟是清明如鏡。其實也正是這個決定讓我意識到,原來自己對楊廣,竟真是有些不同的。

    或許我需要遠遠地躲開他,這樣才是保護自己最好的方法。……怕看他的眼睛,怕他手掌冰涼而灼熱的溫度,怕他抱我時錦衣貼在臉頰時柔軟的觸感。可是,我不是比誰都清楚他的命運嗎?隋朝最後一任皇帝,歷史上的暴君,陰險狡詐,弒父奪母,少年得志之後的盡頭就是淒涼。

    「雲佩瑤,你真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女人。本王倒沒想到你會這樣順從。」我沉浸在自己無人可知的糾結里,坐在一旁的楊廣悠悠地開口,嘴角勾起一抹探究而篤定的淺笑,淡淡地說:「十年之後,我會讓你回到我身邊的。」

    我側身坐著,看一眼還昏迷著的契丹七皇子耶律齊,他還在沉睡,一臉孩子氣的迷茫。未來的十年,我就要與這個人一起度過嗎?我看了看楊廣,又說:「那你可不可以也答應我一件事呢?」這樣柔順的態度讓楊廣微微一愣。

    「放開雲司青吧。遵從她的選擇。如果她留在楊勇身邊能更快樂,就不要去打擾她,好嗎?」想起在甘露寺他們二人同進同出舉案齊眉的樣子,轉念又想起那時喬裝成小兵的楊勇也曾在午夜的森林裡對我說過那麼深情的句子,我頓了頓,說:「如果十年後你還能記得我,就來接我回去吧。」

    楊廣一時沒有再說話。他只是側頭看著我,一縷劉海斜搭在額前,眸子裡仿佛瞬間閃過某種異樣的東西。窗外天色漸漸亮了,一扇側窗開著,清晨涼澈的空氣湧進來,帶著一絲淺淡的花香。

    他就坐在我身邊,以那樣的姿態深深看我,一襲白色錦衣,高貴而冰冷。很多很多年以後,當我忘記了與他之間一切一切過往的時候,卻依然清晰地記得那個清晨里獨特的味道。那麼遠,又那麼近。

    「你好些了嗎?」華麗的馬車上,耶律齊睜開眼睛,看到四周陌生的場景,不由一愣。掙扎著想要坐起身,馬車一陣顛簸,他險些栽倒,我急忙扶住他,「晉王已經找大夫看過你的傷了,還好並未傷到筋骨,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耶律齊看我一眼,不落痕跡地甩開我的手,揭開車簾看一眼外面,說:「我們現在是在哪裡?」

    「去晉王府的路上。」我想我應該顯得溫柔賢淑些,於是輕輕替他把滑落的毯子搭回到身上,柔聲道,「晉王今晚在府中設宴款待我們。」

    意料之外的,耶律齊倒是沒怎麼驚訝,只是抬頭看著我,似乎是在等待下文。

    「晉王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我只好整套地解釋下去,「也知道在契丹流傳的有關他的傳言其實是一場誤會。那不過是個簡單的離間計,相信以七皇子你的聰明才智,一定能明白的。」這番說辭下來,我自己都覺得虛偽,如何用得著這樣幫著楊廣呢?嘴上卻又說,「晉王也是一片好意,等到晚宴的時候他會親自跟你解釋……」

    耶律齊輕輕哼了一聲:「滿口晉王晉王的,叫得倒親熱。」我一時靜默,他眸光一閃,抬頭問道,「你是他的女人?」

    我正不知該如何回答,這時車身忽然一震,車窗外傳來一陣打鬥聲,耶律齊眼中划過冰冷而鋒利的目光,哼了一聲道:「你看,這就是楊廣的『一片好意』。」

    護送我們的侍衛並不多,打鬥聲漸漸弱了下去。車外寂靜下來,有沙沙的腳步聲朝我們逼來。我看一眼耶律齊,心中也不由懷疑,莫非這些人真是楊廣派來的?

    這時卻聽門外傳來熟悉的男聲,仿佛就站在門前,聽起來卻有些飄忽。他冷冷地說:「雲佩瑤,你出來。」

    我一怔。楊勇,他怎麼會來?

    是為了我嗎?他是不是還記得給我的承諾?記得他曾在漆黑的夜裡很認真地說要給我幸福?

    他的尾音有些細微的顫抖,許是因為憤怒,抑或是莫可名狀的期待。與我一樣。

    這一刻,想必我們的心情該是一樣的。

    想見到對方。可是又害怕相見。

    因為已經物是人非了。

    二。{盛夏的果實}

    我用毯子將耶律齊蓋好,示意他不要出聲,轉身緩緩地走下馬車。

    斜陽未盡,滿城的天色都被染成一層金黃,山坡上風有些大,吹得劉海絲絲縷縷,遮在眼前看不清方向。我與他面對面站著,終究也是無言,半晌俯身道了一聲:「民女雲佩瑤,參見太子殿下。」

    風聲簌簌,吹得半人高的野糙左右搖擺,夕陽餘暉中,就像一片蕭瑟的海洋。楊勇沒有說話,我抬頭看他,他的臉在陰影里,神色有些冰冷,仿佛又有些曖昧不明。他漆黑的眸子對上我的目光,倏忽一震,忽然上前猛地扼住我的腕。

    「為什麼?」他狠狠地盯著我,「為什麼你說要等我,最後卻去了晉王府,還打算要為他嫁到契丹?」他手上一加力,我的手腕幾乎就要斷掉,他說:「你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快?楊廣究竟又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對他?」

    晉王楊廣與太子楊勇的奪嫡之爭已經日漸激烈,皇帝傾向於太子,而把皇帝治得死死的獨孤皇后卻更傾向於楊廣,這個格局不僅讓朝中大臣分成兩隊,也讓兩座府第的鬥爭日漸明顯。他必是在楊廣身邊安插了眼線的,所以才會知道這些事。

    我強忍著痛,說:「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解釋什麼了。甘露寺外你與雲司青彼此攜手,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既然如今一切已成定局,你又何必再來找我呢?」他眼神一頓,手上又一加力,我的手腕幾乎要斷掉,忍不住痛呼出聲,緊接著咬起牙不肯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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