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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12:38 作者: 楊千紫
他這樣可進可退,我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只說:「那就多謝段先生的好意了。」我將杯中的紅酒緩緩飲盡,胸中暖暖的,像是有簇火苗燃了起來。
段景文很健談,說了一些國外的見聞和國內的局勢,目光精準並且幽默,我起先還能跟他有來有往地說幾句,可是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漸漸地覺得頭暈,身體也變得熱起來。
我心想許是感冒了,這種狀態也不適合再談下去,剛想站起來告辭,胸口卻一股熱氣湧上來,連呼吸都有些困難,我左右晃了晃,險些站立不住,懷裡的玉牌「砰」一聲掉落到地上。
段景文急忙站起來扶住我,他的手碰觸我的皮膚,引起一陣異樣的灼熱。心砰砰地跳著,我直覺不妙,用僅存的一絲理智回想方才發生的一切,環顧四周,那個穿著不合身制服的侍者已經不見了蹤影。難道……
難道那是杜辰徵派來的人?他怕我不竭盡全力地勾引段景文,索性就給我下藥,好讓生米煮成熟飯嗎?
我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女大學生,並不是懵懂無知的民國閨秀,這種把戲在電視裡也看多了,沒想到居然竟會著了他的道!還真是丟臉呢。我奮力甩開段景文,強自平穩著呼吸,說:「你要是想以後還能見到我,現在就不要跟著我,讓我自己離開,ok?」
段景文一愣,急忙鬆開我,俯身為我拾起那塊玉牌,目光卻是重重一頓,說:「這塊玉牌……是你的?」
我此時已沒有力氣再多說,一把將玉牌搶回到手裡,獨自走出了餐廳。
房間門沒鎖上,我跌跌撞撞地走進去,整個人撲倒在床上。
身體好熱,像有一股火在燃燒,呼吸也有些困難,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邊將領口的幾枚扣子解開,露出大片白皙的脖頸來。這時又有些口渴,我爬起來想去倒水,卻忽然看見窗外懸著一輪滿月,銀輝投過窗簾灑進來,就像一地朦朧的銀霜。
不對,我的房間的窗子是朝對面街的,視野都被新建的樓宇擋住了,絕不可能看到這樣清晰的夜空!仔細一看,這間房雖然與我的房間裝潢一樣,卻並沒有我平常用的東西。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個時候,我居然會走錯房間!
我大口大口地喝光杯子裡的水,卻灑了一半在領子上,有些濕,我卻覺得更熱,勉勵支撐著往門口走去……
就在這時,房門忽然被打開,一個穿深藍色西裝的男人走進來,身上有種熟悉的古龍水味。我被門撞到,險些摔倒,那人伸手扶住我,似是愣了一下,他的聲音很近,又像是在很飄忽的遠處,依稀地聽見他說:「郁心詠,你怎麼會在這兒?」
真是冤家路窄。我跌在他懷裡,他掌心的溫度讓我全身都好像要燃燒起來,我腦中空白一片,整個人軟軟地往地上栽去……他攬住我的腰,我亦本能地環上他的脖頸,腦海中的最後一絲理智正在緩緩退去,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朱唇微啟,說:「杜辰徵,你……你居然在酒里下藥,你害的我好苦……」
他怔了怔,伸手環住我的腰,他口中的熱氣撲面而來,隱約聽見他嘆了口氣,似是有些無奈,他在我耳邊說:「雖說你走錯了房間……可是你現在這個樣子,有哪個男人能不動心呢?」
我的呼吸本來已是起伏不定,他在我耳邊說話時那種溫熱微癢的感覺更是讓我從喉嚨里逸出一絲淺淡地呻吟……他的氣息也更灼熱了些,忽然俯身狠狠地吻住我的唇,像是懲罰,又像是索求……
我笨拙而急切地回應著他,手指穿過他的髮絲,他身上的香味讓我瘋狂,好像是變得不是我自己……他的手掌沿著旗袍的下擺撫上來,一把撕碎了我頸前的珍珠項鍊,像是掙脫了某種束縛,又像是遇見了心底里另一個更真實的自己。
……珍珠濺落在地上的聲音里夾雜了他和我的喘息,格外旖旎。他的吻,沿著我的脖頸緩緩下滑……我狂亂地解開他胸前的襯衫扣子,像一隻迷了路的野貓。
窗外月光如霜。
他橫抱起我走向床邊,動作里竟似多了幾分溫柔。
五。{我只是個看戲人}
陽光透過窗簾,絲絲縷縷地照進來。房間內一片凌亂,滿地散落的珍珠,無聲地提醒著我昨晚發生了什麼。
我裹著被子蜷縮在床頭,杜辰徵已經不在這裡。我攥緊了被角,回想著昨夜的一切,感覺就像一場夢,可是偏偏又記得那樣清楚。我不是真正的民國閨秀,我來自現代,有合理的貞操觀念。可是不知為什麼,我此時卻又覺得那麼心酸。
……珍貴東西被踐踏的憤怒,被玩弄於股掌間的無助,是怨,是恨,是悔還是難以言說的心傷,混合在一起,連我自己一時也難以分辨清楚。眼眶一酸,倏忽間竟有淚水涌了出來。
這時,杜辰徵從浴室里走出來。他赤裸著上身,只圍一條浴巾,頭髮濕著,在陽光下泛著碎鑽一樣晶亮的光。我別過頭不敢看他,卻搖晃出眼眶裡的淚,啪嗒啪嗒地落在被子上,暈成一朵朵心酸的小花。
「你,要不要去洗個澡?」他的聲音聽起來那麼自然,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我背過身,咬牙擦乾了淚水,不願意讓他看見這麼狼狽的我。裹著床單站起身,胡亂拾起落在地上的旗袍和鞋子就往外走。
他卻伸手攔住的我,表情像是在逗弄一隻發慌的貓,說:「你打算就這樣走出去嗎?走廊上許多人的。以你上海第一名媛的號召力,恐怕很快就會見報的吧。」
這樣近地站在他身邊,我才發覺他原來這麼高。我才只到他肩膀而已,不得不仰起頭來看他。……他的肌膚是誘人的古銅色,肩膀很寬,腰卻細而有力,是標準的倒三角模特身材。他身上有許多傷疤,看起來年代久遠,那些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的過往似乎已經與他的笑容一樣沉澱得無跡可尋。
他低下頭來看我,眸子裡卻似多了某種不確定的東西。我下意識地別過頭,不敢看他。他笑了笑,姿態優雅地在我面前換上西裝,居高臨下地說:「你留在這兒。我一會派人送衣服給你。」
我裹著床單,默默地坐回到床上,心中百轉千回,卻再也沒了方向。
此時已近黃昏。我穿著杜辰徵派人送來的新衣服走去餐廳吃飯,卻在經過轉角的時候被人拽到暗處。
我抬起頭,真對上尹玉堂俊美的臉。他一手環著我的腰,一手掩著我的嘴巴,一如他第一次「綁架」我的時候。
「你逃出來了?」我的笑容卻緩緩地僵硬。此時再見到他,依舊驚喜,卻始終是與過去不同的心境了。無論他是否在乎,我……我都已經是杜辰徵的人。
那天在他給我玉牌之前,我已偷著將我身上的小匕首遞到他手裡。這樣他就可以割破繩索,趕在杜辰徵動手之前逃出來。我相信他的身手,
可是現在,我卻不知道可以再相信什麼了。
尹玉堂牽著我的手走在江邊,他說:「心詠,我帶你走。我們坐船離開這裡,去一個沒有人再能找到我們的地方。」
我的心一顫,隨即是一抹難言的心酸。是,我對你是曾有過好感,可是如今,你我之間已經隔著這麼多的人和事,即使我真的跟你走了,我們又可以擁有多遠的未來?
我放開他的手,說:「那,白小蝶呢?白小蝶怎麼辦?……就像現在你握住我的手,又能握多久呢?」
尹玉堂一怔。俊美臉上浮現一絲糾結的歉疚。
我別過頭,還是忍不住垂淚,說:「你心裡既已有了她……又何必再來找我?我不需要你感激我。」
尹玉堂握住我的肩膀,秀美雙目中涌動著一簇難以言說的情感,他剛想說什麼,卻被我打斷,我說:「你走吧。帶著白小蝶走遠一點。我不愛你,你也不需覺得虧欠了我。」
或許在昨日之前,我還有跟他不顧一切離開的勇氣。可是現在,我真的沒有把握了。我跟他之間已經隔了太多太多。
「我不愛你,並不是因為你不夠好。而是我知道感情這回事只會傷人傷己。----萬丈紅塵,我只願做個看戲人。」我笑著說出這些雲淡風輕的,絕情的話,將玉牌放回他手心,轉身就走。
就這樣結束吧。----萬丈紅塵,我只願做個看戲人。
一陣風吹來,眼角有一簇溫熱的淚花四散而去。我的信念,我的追尋,此刻已經被現實打磨得失去了方向,我只希望他安好,我已不奢望能再掌控自己的生活。
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江邊風涼,我走出幾步,卻有一雙溫暖的手臂將我緊緊環住。他自後抱著我,下巴狠狠抵在我的肩膀,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疼痛與堅定,他說:「心詠,我放不開你。」
我的淚汩汩而出,終是伸手撫上尹玉堂的臉頰……
痴情鎖(中)
也許他跟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只能有這麼一瞬,等到了明日,他又是他的黑幫堂主,我又是我的上海名媛,江山美人,兩不相侵。
一。{內憂外患}
尹玉堂的臉龐被江風吹得很涼,可是我的手卻比他還要涼。風卷著水面的涼氣,吹亂他的發,我抬頭看著他白皙俊美的臉,忽然間想要落下淚來。他低頭看我,眼中有些許堅定的神情,他重複道,「心詠,我帶你走。」
我的手微微一震。
他的掌心覆向我的手背,很厚,很暖,指尖上有練武時磨出的繭子,那是與杜辰徵的手相似的一種觸感……只不過,他拿的是戲台上的道具,而杜辰徵拿的卻是殺人的刀槍……
驀地在這種情形下想到杜辰徵,我心中莫名一陣慌亂,轉頭拉起尹玉堂的手疾步往碼頭走去,江風吹透我的衣衫,一陣陣的涼,我聽見自己極力控制著顫抖的聲音,說,「玉堂,我跟你走,我們去江南,去南洋,去哪裡都好……現在,我只想要重新開始……」
這是我第一次以這樣的心情拉著一個男人的手,像是逃亡,也像是奔赴,此刻我只是想逃離,逃離這個令我慌亂無助的地方……
走著走著,尹玉堂卻頓住了腳步,他忽然將我拉回身邊,閃身擋在我身前,眼睛裡多了一分冷意。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群黑衣人不知道何時已將我們團團圍在中間,引得一眾路人好奇地往這邊張望,看到他們來者不善的樣子,又紛紛散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