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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12:38 作者: 楊千紫
    我撇撇嘴,只好又走回來。左老太太也不轉彎抹角,直視著我說,「你若能把清峰留在家裡半個月,我便擔保,你以後在左家的日子會好過許多。」

    我愣了愣,沉吟片刻,說,「行,但是我還有個條件。」

    左家二小姐左青梅因為上次看見我與唐少卿一起,早就看我不順眼,呸了一聲,說,「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還敢給我娘談條件?」

    可那左老太太究竟是大氣,閒閒喝口茶,淡淡道,「什麼條件,你說吧。」

    「我要兩套乾隆官窯的青花瓷,詳細的圖樣和年份,我過些天畫出來給你。」我平視著她,神色如常地說。

    左青梅白我一眼,不屑地說,「小門小戶出來的,口氣倒不小!說不定說話這會兒,二哥已經跟那群公子哥走了。反正他借著這種引子出門,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左老太太卻回答的乾脆,說,「行。我答應你。只要你能留得住清峰。」

    穿過蜿蜒曲折的迴廊,一路上風景如畫。其實我心裡也沒底,左清峰是這個家的當家男人,在外也是出名的心機深沉手段狠辣,連他娘都鎮不住他,我又能拿他怎樣?遠遠看見幾個衣衫華貴的公子哥正坐在一起飲茶。左清峰正對著我的方向,唐少卿則坐在他對面,這兩人在貴公子堆里依舊顯得卓爾不群。

    「哎,張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人家左兄新婚燕爾,聽說娶了個剛烈美佳人,現在哪還有心思陪你去秦樓楚館消遣?」坐在左清峰側面的公子搖著扇子說。

    左清峰淡淡一笑,說,「倒也無所謂。張兄若是願意,大家一起去開心一下就是了。」

    唐少卿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他半開玩笑地說,「清峰你可別聽他的。他自己是個怕老婆的主兒,就怕別人家不夠亂呢。」

    眾人都哈哈一笑。坐在另一側的身量微胖的公子說,「清峰可怎麼看都不像是怕老婆的人啊。這樣吧,今兒我們也不去賭場,就來賭一賭,新娘子的肚兜是什麼顏色好不好?」

    唐少卿斥責道,「你怎麼淨是餿主意?簡直胡鬧。」

    我本來躲在柱子後面,一聽這話,不由微微探出頭去,左清峰似是看見了我,笑著接口道,「其實也無妨。我壓一百兩,賭是紅色的。」

    其他兩位公子哈哈大笑,其中一個說,「我賭是青色的,你們不知道,外表越是艷麗的女人就越喜歡穿素色的……」

    唐少卿微一皺眉,別過頭去,卻正好看見緩步走過來的我。

    其他人也都看到我,臉上都是一僵。

    左清峰幽幽地看著我,烏黑的瞳仁深不見底,說,「你來的正好,肚兜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吧。」說著,幾個人又笑做一團。

    我深吸一口氣,說,「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說著白眼一翻,心想這古代的富家子除了這招就不會別的了。肚兜嘛,我有許多。也不給他說拒絕的機會,抽出來飛快往桌上一拍,笑吟吟地說,「你輸了,是藍色的。」

    見我這麼大方這麼歡快地把肚兜拍在桌上,所有人都是一愣。

    我掠了掠額前的劉海,做一個小家碧玉的表情,說,「清峰,我要你答應的事情就是,這半個月留在家裡陪我,哪也不許去。……這幾位公子可都看見你答應的,可不能反悔。」

    說著,我轉過身,施施然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笑容卻在轉過身的片刻涼下了來,一時間只覺心亂如麻,不知是悲是喜。

    不知不覺走到花園裡,暮春的空氣馥郁芬芳,我心頭稍稍好受一些,卻忽然聽見一個孩子的哭聲。

    循著聲音走過去,只見一個四五歲的男孩子捧著一個燕子形狀的風箏,正嚶嚶地哭得傷心。

    我走過去,蹲下來,說,「小朋友,哭什麼呀?」

    他晃著手裡的風箏,音聲脆生生的,說,「燕子,它飛不起來了……」說著,哭得更厲害了。

    我接過來一看,原來是竹條斷了一根,我拿小孩子最是沒轍,只好哄他說,「乖,別哭了,姐姐教你唱歌好不好?你學會了這首歌,就會有許多許多燕子來找你玩的。」

    話一出口,我自己都覺得無厘頭。那孩子卻信了,亮閃閃的眼睛看著我,說,「真的嗎?」

    我只好繼續,輕聲唱道,「小燕子,穿花衣,明年春天,又來到這裡……」

    唱著唱著,也仿佛回到小時候,奶奶抱著我在陽台上唱這首歌,午後的風那麼輕,吹在臉頰上那麼舒服……

    那孩子也聽得入了神,半晌,忽然轉頭看著側面,叫了一聲,「二叔!」

    我一愣,下意識回過頭去,只見左清峰正站在我右側的樹影里,他怔怔地看著我,神色竟有些飄忽。我站起身,一時也只是無言。那小男孩跑向他,神情極是親昵,聲音又甜又脆,說,「二叔,這個姐姐唱歌好好聽哦!我在喜禮上看過她,他們說她是你媳婦!庭兒以後也要娶個這樣的媳婦!」

    這孩子叫庭兒,又叫他二叔,看來是大少奶奶寧馨的兒子了。左清峰淺笑,我從來未曾在他臉上看過這樣溫柔的笑容,他把庭兒抱起來,緩緩走向我,說,「這孩子平時不太愛說話,難得他喜歡你,以後抽空多陪陪他吧。」

    我看著庭兒瘦白的小臉,心裡也有些憐惜,不由伸手輕撫他的臉頰……卻忽然發現,我們三個這樣站著,多像一家人和美的剪影,臉上不由一紅。

    就在這時,我忽然感覺身後有一道充滿恨意的目光直直照向我。

    我轉過頭,卻只見大少奶奶寧馨領著個丫鬟笑吟吟地走過來,說,「呦,怎麼都在這兒啊,可不是庭兒又去纏著他二叔了吧?」

    寧馨從左清峰懷裡接過庭兒,動作那麼熟練自然,兩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間,分明不動聲色,卻仿佛有種暗涌波瀾起伏。

    左清峰轉頭看我一眼,淡淡地說,「走吧。」

    我一愣,隨即跟在他身後。莫名就想起那日,他也曾在我無助哭泣的時候,那樣跟我說過一句,走吧,回家。那一瞬間,鬼使神差的,我忽然很想走在他身邊,牽起他的手。

    於是,我竟真的那樣做了。

    左清峰的手很大,很暖。他愣了一下,我以為他下一秒就要甩開我的手。

    可是他沒有。他只是將我的小手握在掌心,恍若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繼續往前走著。梨花似雪,紛飛而落,我走在他身邊,踏著落紅春泥,心中忽然生出一個古怪的想法。

    如果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如果一生一世就這樣走下去,該有多好呢。

    五。{我該怎麼辦,我除了離開你,我還能怎麼辦?左清峰,你太自私,將我傷得體無完膚,卻還要讓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左清峰答應我半個月留在家裡的事情,很快就傳到左老太太耳朵里。她二話不說便派人把我要的青花瓷送了來,放話說,要是我能給他左家懷個一男半女,以後就有無盡的榮華富貴等著我。

    我撫摸著那兩套乾隆官窯的青花瓷,上頭燒著梧桐圖樣,觸手生涼。我捧著它走向下人房,心想該用什麼樣的名目送給小桃,她才不會拒絕呢?

    私底下我托曾唐少卿幫我調查,這個鎮子裡姓李的本來就不多,唯一一個適齡男丁,偏偏就是小桃的青梅竹馬。再對一對太奶奶的生辰,估計他應該就是我祖爺爺了。我來早了一年,這時太奶奶還沒有出生,我得想個好方法,勸說小桃把這套青花瓷傳下去,另外一套埋在地下藏好了,等一百年後我把另一套打碎了,就可以把另一套取出來……

    剛把那兩套青花瓷偷偷放到小桃房裡,正欲走回去,卻只見她慌慌張張地跑過來,竟顧不得看一眼房間裡多了什麼,只是喘著氣說,「不好了,二少奶奶,小少爺病了……」

    我一怔,隨即問道,「庭兒病了?怎麼病的,嚴重嗎?」

    小桃苦著臉搖搖頭,像是在怪我沒聽出重點,說,「大少奶奶在你房間裡找到了砒霜,說是您落的毒啊!」

    我重重一愣。

    我跪在左家陰冷而肅穆的祠堂里,狠狠瞪一眼左二小姐左青梅,心想整個左家她看我最不順眼,這次的事一定是她冤枉我的。

    左青梅臉上卻只是有些幸災樂禍,對上我的目光,不由一怔,說,「你這麼看著我幹嗎?我又沒為了爭家產而給左家唯一的獨苗下毒!」

    此時庭兒還沒有醒過來,左老太太也是心焦,回過頭來斥責我道,「你再怎樣,也不該對庭兒下手啊!你自己的孩子還沒影呢,就想著害別人的了!未免也太毒了!」

    我也不由擔心庭兒,不願多說,只是咬著牙,一字一頓道,「我沒做過。」

    就在這時,只見大少奶奶寧馨從門外衝進來,揮手就給我兩個耳光,臉頰火辣辣疼起來,她哭著上前撕扯著我的頭髮和衣服,說,「你這賤人,有什麼事沖我來啊!幹嗎要害庭兒!他要是真什麼事我就跟你同歸於盡!」

    我被她推到在地上,看到她這癲狂的樣子,一時也忘了反抗,只是落淚,哀哀地說,「大嫂,相信我,我真的沒做過!」

    然後我就在她身後,看到了一臉冷峻的左清峰。那一瞬間,我竟然心生一絲希望,我以為他會來救我,他回像上次那樣將我擋在身後,帶我脫離絕望和恐懼的深淵。

    可是他沒有。他只是冷冷地看我一眼,又看一眼哭倒在地上的寧馨,眼神里竟然透著憐惜和歉疚,還有一抹似有若無的,隱忍的愛意。

    我的心忽然冷下來。仿佛浸透了二月的雪水,從裡到外,竟再無一處是活的。

    就在他扶起寧馨,轉身要走出祠堂的時候,我直直地看著他的背影,說,「左清峰,你知道我沒做過,你知道的。」

    他的背影頓了頓,終是沒有回過頭來。

    我被關在左家的地牢里。看守我的,都是大少奶奶寧馨的親信僕婦。轉眼我已經被關了三天,那夜我正睡著,為首那個精壯的婦人忽然走過來扯下我的耳環和頭飾,說,「已經三天了,三少爺對她不聞不問的,只是陪著大少奶奶和庭兒,看來是不想要她了。」

    我往角落裡躲去,不由恐懼,說,「你想幹什麼?」

    推搡間,我懷裡的水晶小鏡忽然從懷裡滑落,被她一腳踏碎。我不由尖叫,只覺這一切就是場噩夢。沒有了水晶小鏡,鳳十一就無法接我回現代,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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