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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第一次牽手是在公園，紫七在他身旁走累了就扯住他衣袖，然後臉紅的勾住了他的小指。許言也沒說什麼，只是一直任憑紫七的小手拉著，能感覺到她的掌心裡全是汗。

    晚上他們開始坐在一塊上自習，以前許言喜歡一個人坐，偶爾蘇纖會坐過來和他小聲的說話。不過如今換成了紫七，美其名是過來輔導和監督他學習。紫七發現許言一直學習成績平平並不是因為學不好，只是不怎麼學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大多數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畫畫上。

    於是這樣許多個高考前的灰色夜晚，紫七就這樣坐在許言身邊看書做題，累了就看一些無聊的少女漫畫，或者打打瞌睡，極少說話打擾他，常常讓許言幾乎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很快全班都知道了他們倆在交往的事，所有人都覺得太不可思議了，不相信許言會放棄蘇纖轉而喜歡上紫七。於是有傳言說他是因為蘇纖和一個社會上的男孩交往，所以兩個人吵架了，許言自暴自棄這才讓紫七鑽了空子趁虛而入。

    許言對一切都置若罔聞，仍然是每天早上給蘇纖帶牛奶和蘋果，每天放學送紫七回家。

    終於一天下晚自習回家時，他們碰上了正在許言家門口等著的蘇纖。蘇纖眼神銳利的瞪視著許言，走過去就直接質問道：「你真的和她在一起了？」

    昏黃路燈下的三個人，影子長長的。

    紫七看著衣著時尚、明媚張揚的蘇纖，眼神黯淡的低下頭去。悄悄的把挽住許言臂彎的手輕輕抽了出來，低聲說：「不、不用送了，我、我自己回去，再見。」然後逃跑一樣狼狽的離開。

    許言靜靜的站著，沒有阻攔也沒有說話，一直看著紫七逐漸跑遠，低頭才發現她的書包還在自己手裡。他想應該也不急，明天給她拿去教室好了。然後掏出鑰匙，準備進屋。

    蘇纖擋在門邊，把他攔住，嘴翹得老高，生氣的控訴道：「原來你就是為了她才不送我回家的！」

    許言面無表情的搖頭：「你說以後有男朋友送你回家，怕他誤會，所以不用我送了。」

    蘇纖眉頭皺起：「我不管，我已經和他分手了，現在又要你送了。」

    許言還是搖了搖頭：「我已經答應她了。」

    蘇纖跺跺腳，氣得通紅的小臉像開到極致的玫瑰花盞：「為什麼你要答應她！我不管，你和誰交往都可以，就是不准和她在一起。我不要一個長的那麼丑的結巴做你的女朋友！」

    許言寵溺而略帶無奈的眼神望著她：「對我而言，是誰都沒什麼差別。」

    蘇纖心頭一震，頓時眼睛紅了，什麼時候，許言竟被她傷害得這麼深麼？

    「對不起許言，對不起。不要這樣，你知道她根本配不上你！我不是故意想讓你難過……」

    許言溫柔的拍拍她的肩：「別胡思亂想了，不關你的事，我很好。」

    蘇纖抱住他的手臂：「許言，和她分手吧，我要和你在一起，我發誓再也不會讓你傷心了。」

    許言沒有遲疑的搖頭：「蘇纖，我這人太單調刻板不適合你，你要找一個能逗你開心，能讓你更快樂，生活更豐富多彩的男孩子。」

    蘇纖的眼淚開始大顆大顆的往下掉，不依不饒。許言把她推進旁邊門內：「快點回家去吧，早點休息。」

    蘇纖狠狠瞪他一眼，一跺腳進屋去砰的一下關上了門。許言只是面無表情的打開鐵門進了自己家裡。

    可是從第二天開始，許言和紫七的日子就不那麼寧靜了。上自習時蘇纖常常會拿著作業跑過來向許言問這問那。有時候晚上許言和紫七一起回家的時候，蘇纖會打電話給許言說自己正醉倒在哪間酒吧里讓許言馬上去接她。紫七總是在一旁看著許言，然後向他微笑的點頭說：「你去吧。」然後再自己一個人落寞的走回家去。

    但是還好蘇纖從來沒有當面刻意為難過紫七，她幾乎很少跟她說話，或者念出她的名字，甚至從來不正眼瞧她。在蘇纖眼裡，紫七連當她對手的資格都沒有。她也知道在許言心裡，紫七也根本什麼都算不上。

    許言依然淡定的過他的生活，周圍發生什麼事對他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影響。紫七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話更少了，笑容也少了好多，他看在眼裡，卻也沒掛在心上。

    高考臨近，每個人面對未知的將來都難免有些迷惘惶恐，他卻依舊雲淡風清。紫七說自己的夢想是當一個小學或者中學老師，因為她喜歡孩子。可惜她連平常說話都口吃，更別說站在講台上講課，她發誓說總有一天要糾正過來。

    紫七說這話的時候肯德基的玻璃窗外面正瀝瀝的下著小雨，許言看著她那鬥志激昂的樣子情不自禁笑了。問到自己的理想，許言搖了搖頭，未來能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他從來不多做奢望和強求，甚至連追求都談不上。

    紫七說許言你那麼喜歡畫畫又畫得那麼好，去考中央美院吧，就可以一直很安靜的畫下去了。許言從來沒有過這個想法，只是淡淡的說招考日期早過了。紫七興高采烈的跟他說，前幾天爸爸的一個在中央美院做教授的朋友來家裡，無意中看到許言的畫大加讚賞，說如果他願意，可以再去試一下。

    許言沉默著，問你那麼想要我讀那個學校嗎？紫七臉紅的低下頭說因為那樣他們就可以在一個城市念大學了。許言想了想於是就答應了。過了兩天起程去北京，然後破格通過了考試。

    接到通知的那天晚上，紫七和他一起在大橋上喝啤酒慶祝。紫七咯咯的笑著，挽著他的手靠在他肩上，為即將要到來的美好大學生活久久興奮著。許言依舊是沒什麼表情的望著天上的半彎月亮，可是中途又被蘇纖打來的電話攪斷。

    許言趕到一家KTV門口時，蘇纖正抱著欄杆吐得稀里嘩啦。許言去扶她，蘇纖一把推開他，狠狠的打了他一耳光。

    「想不到你許言居然是為了走這個後門才委屈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我看錯你了！」然後就哭著趔趄著轉身跑開，又絕望的摔倒在地上孩子一樣放聲大哭起來。許言不發一語的把她扶起來，背在身上，然後送她回家。

    【貳】

    之後高考許言通過了筆試正式拿到了美院的通知書，紫七也以高分進入了北師大，蘇纖去了南部一所普通大學學廣告設計。

    四年是一個說短很短，說長又很長的時間，在這期間紫七用盡了她的全部心力努力蛻變著。

    為了擺脫口吃，她嘗試了無數種方法，每每含著玻璃珠練習發音唇都咬破了。她開始注意營養，注意運動，注意養顏護膚，開始看時尚雜誌，開始注重穿著打扮。為了不長痘痘，極少吃辛辣和刺激性食物。她愛吃水果，可是蘋果是絕對不吃的，對她而言，蘋果和牛奶都已經成為了體內的一種刺痛。

    瘋狂的甚至帶點自虐的逼著自己改變，逼著自己成長。終於說話不再結巴了，也越來越漂亮。短短几年，從過去自卑的醜小鴨變成果敢自信、充滿魅力的白天鵝。而支持著她一直努力的只是她那多年未變的對許言的愛。

    與她的驚人改變相反，時間好象在許言的身上停止了流動，歲月對他而言只是一個不斷跳動的數字。他還是很規律的生活著，安靜的畫自己的畫，不問俗世，生活的像一個隱士。

    雖然同在一個城市，相隔也不遠，但是他和紫七並不常常見面。一是他性格使然，二是紫七總是太忙，忙著學習，忙著改變，忙著充實自己。蘇纖在她的心裡是一個太大的恥辱和障礙，她太想超越，想證明自己，總有一天可以名正言順配得上許言。

    那天晚上她沒跑兩步又折了回去拿自己的書包，聽到了許言和蘇纖說的話。

    ----對我而言，是誰都沒什麼差別。

    早知道事情本來如此，可是她的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掉了一地。

    她知道自己很差，也知道自己在許言心裡自己根本算不上什麼。那麼多年，她逐漸了解許言的性格，他很少主動去為誰做些什麼，也不會拒絕些什麼。那天表白的就算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人，他可能也會接受。就像現在如果自己不跟他提出分手，他也會這麼淡淡的一直牽著手和自己走下去。就算心裡喜歡的人還是蘇纖。

    那麼多年，蘇纖是許言心裡的硃砂痣，卻是她心裡扎得最深的一根刺。她要更好，要變得比蘇纖還要好。她要配得上許言，她相信一直等，總有一天許言會愛上自己。

    可是令她失望的是，儘管她不斷蛻變著，可是許言看她的眼神，從未變過。紫七甚至懷疑，他有沒有發現過自己的改變。

    原來是美是丑，是好是壞，在不愛自己的人眼裡，根本就沒有半點差別。

    意識到這一點的紫七絕望而無奈，卻依舊捨不得放開他的手。

    四年來，許言和她只有在節日和長假才會出來見見面，然後一起散步看電影看展覽什麼的。許言從來不主動給紫七打電話，直到紫七說希望他每周六晚上打給她，於是許言餘下的整整三年多，沒有一次誤過。許言從來不主動牽紫七的手或是擁抱，除非紫七主動挽他抱他，他從不拒絕。許言也從來沒有主動送過紫七一次情人節或是生日禮物，除非紫七說，我想要什麼，他就一定會做到。

    在一起四年多，他們從來沒接過一次吻，而接吻，可以說是許言唯一的禁忌。

    大二時，平安夜他們兩人在歡樂谷約會，煙花下紫七用唇摩挲著許言的臉頰輕輕親吻著他的眉眼，然後移向他的唇時突然被他一把推開。這是紫七第一次遭受許言的拒絕，一時間讓她萬分惶恐和尷尬，以為自己肯定被許言討厭了。可是之後許言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從那之後紫七再也不敢隨便吻他，只有在他睡著的時候偷親過一次。清清的涼涼的，那是許言的唇，那是紫七的初吻。

    許言很喜歡自己現在的日子，安穩平淡。也從來沒想過換女朋友，因為這個世界上大概沒人可以比紫七更了解自己、更愛自己、更遷就自己的了。他不是一個喜歡改變的人，和紫七在一起讓他感覺放鬆而且安心，這樣就夠了。

    至於蘇纖，他常常會在某一個夕陽西下的午後，或是下雨的夜晚突然間想起，想她現在過的好不好幸不幸福。至從畢業之後，他們幾乎就沒有聯繫過。放假蘇纖也很少回家，他們四年裡只在有一年年三十時在家門口無意間碰見過一次。那時候的蘇纖仍然是那麼驕傲的美麗著，大學的時光把她磨礪的更加成熟和有氣質，不變的是她過去的那股驕蠻和任性。

    蘇纖望著他嘴角微微上翹著問：「你還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