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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11:40 作者: 梧桐私語
    「這電影有夠無聊的了。」

    陶心誠眼睛發濕時,坐她旁邊的一個男生說。男生是陪女朋友來看的,過程里一直只顧著吃。

    黑暗裡陶心誠揮了揮手,不意外聽到旁邊一聲「啊!」

    她弄撒了男生的飲料,男生哇哇的叫聲引起其他觀影人的不滿,最後,陶心誠賠了一百塊錢,出了影院。

    電影是有點兒狗血,卻是陶心誠真的親身經歷過的,那時候陶心誠頭回住校,什麼都新鮮,每天都和他們寢室的同學聊天到很晚。偏巧隔壁宿舍住了個矯情的女生,說宿舍隔音不好,每天晚上都要錘幾次牆,後來陶心誠他們明明沒在聊天,對方還是敲牆。日子久了,雙方有了矛盾。

    陶心誠脾氣硬,和對方說了一次。兩個人因為這事吵了一架。

    本來,吵過也就算了,有天寢室里其他室友不在,回到寢室的陶心誠發現寢室里站著幾個外校的女生,他們是來教訓陶心誠的。

    那次,陶心誠吃了點兒小虧,如果不是那個男生,陶心誠肯定是要吃更大的虧的。

    那個男生叫趙洛陽,住的宿舍在陶心誠對面,那時候的宿舍樓設計不合理,兩棟樓間距很窄,也正是因為窄,才讓趙洛陽看到了被人「圍毆」的陶心誠。

    陶心誠永遠記得趙洛陽當時的反應,他先大喊一聲「住手」,接著直接下了樓。

    趙洛陽是從陽台下來的,他們宿舍是二樓,那次,趙洛陽摔斷了手骨。也因為趙洛陽受傷,那群女生怕事先跑了。

    想起趙洛陽,陶心誠心裡一陣甜蜜。

    簡訊息是在她快走到電梯口時發在她手機上的。水滴似的提示音差點兒被商場的廣播室蓋過去,陶心誠耳朵尖聽到了。

    她把才買的爆米花桶夾在咯吱窩和手肘間,手拿著可樂杯子,嘴叼著吸管,一邊喝可樂,一邊用另一隻手滑開了手機屏。

    看完簡訊,陶心誠說了倆字:乖乖。

    然後,她丟了可樂杯,爆米花也隨著撒了一地。

    離著很近的商場工作人員看到一個女瘋子拿著手機,正手舞足蹈,考慮著要不要過去制止。

    有人說,愛是世上最個性化的毒藥,解藥在一人手裡,他卻可能不自知。

    又看了遍簡訊,陶心誠覺得或許她終於等來了她的解藥。

    幾年前的趙洛陽退回了陶心誠偷偷塞進他衣櫥的巧克力,說:「等我完成學業的,現在我給不了你保證。」

    幾年後,回國的趙洛陽發了簡訊給她,告訴她,他回來了,有空見個面。他還開玩笑地問陶心誠:「小師妹,你身價都已經漲到500一小時了,厲害啊。」

    陶心誠那個被盜qq號的好友是趙洛陽,只是那個qq趙洛陽很少登陸,漸漸被陶心誠忘了。

    當晚,陶心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樂明申和那個老頭兒的事早被她丟去了腦後,最後,忍不住興奮的她拿出手機,打給了應英。

    「陶心誠你個大混蛋,你還有臉給我打電話!」應英中氣十足。

    陶心誠揉揉耳朵,把手機移去一個適宜的距離,語氣輕快、一字一字的說:「趙、洛、陽、回、來、了。」

    電話那端的吼聲戛然而止,沒幾秒,應英暴跳的聲音瞬間排山倒海地傳來:「陶心誠別告訴我你丫又腦抽了還惦記著那個王八蛋!」

    應英對趙洛陽的討厭屬於遷怒,和陶心誠無關,所以她壓根兒就不在乎。她翹著下巴,翻個白眼看她家天花板上的吊燈:「他才不是王八蛋呢。」

    她想去找他。

    她真去找他了。

    第二天,陶心誠向醫院請了假。

    趙洛陽和陶心誠家都在寧州,趙洛陽高陶心誠兩屆,先考去了美國讀書,等陶心誠到了美國,趙洛陽原來一板一眼的中式英語已經成了地道的美國腔了。

    和那時一樣,這次再見面,陶心誠又是兩年沒見趙洛陽。

    趙家人給陶心誠開的門,進門時,陶心誠對著窗玻璃整了半天衣服這才進去。她有點兒忐忑,太久沒見面了,她在想趙洛陽樣子變了嗎?還有她自己呢?

    「心誠?」

    陶心誠還沒調整好情緒就聽見有人叫她,她抬頭看見證微笑看著她的趙洛陽。趙洛陽的頭髮短了,人好像胖了點兒。

    「你胖了。」陶心誠扯扯裙角,沒話找話說了一句。

    趙洛陽沒在意地點點頭,「是胖了。」

    「我們也說他胖了,舒虞的手藝該是有多好,把我們向來對美食沒大興趣的趙律師都餵胖了?」一個人說著話從裡面來了客廳,陶心誠依稀記得這人是趙洛陽的大哥。

    她糊塗了。

    「洛陽,那個舒虞是你家親戚嗎?我怎麼不記得你有親戚姓舒。」

    趙洛陽不說話了。

    「什麼親戚啊,舒虞是洛陽的女朋友,人長得可比你漂亮多了,陶丫頭,不信我叫她出來讓你見見?舒虞……陶丫頭你怎麼了?哎?陶丫頭,你拉洛陽去哪兒啊,我們一會兒要吃飯了!」

    陶心誠拉著趙洛陽跑了很久,等她跑不動了停下來,發現還沒到趙家住的小區門口。

    風刺得她喉嚨疼,她轉過身,啞著嗓子問趙洛陽:「那個舒虞是你女朋友?真是你女朋友?真的?趙洛陽?」

    「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你就說是或不是。那個叫舒虞的不是你女朋友,對不對,趙洛陽?」

    「……」

    「你他媽的說話啊!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以前你說我年輕衝動,我現在長大了,我還喜歡你,我不是衝動。」

    「對不起,心誠。」

    「你說要我等你畢業的……」

    「心誠,我不能騙你。」

    陶心誠愣愣地看了趙洛陽幾秒,「趙洛陽,你就是騙子,大騙子!」

    她跑走了,這次是她沒拉著趙洛陽。

    天莫名結了烏雲,很快下起了雨,跑累了的陶心誠一屁股坐在馬路牙子上,借著雨勢哭得稀里嘩啦。什麼約定啊,誓言啊,都是狗屁,當年她回國時,趙洛陽明明是答應她等他回國會考慮和她交往看看的。

    這下可真是看看了,看他和別的女人談戀愛。

    陶心誠覺得特委屈,她開始是手臂抱著腿,臉擱在臂彎里哭,後來是仰著臉哭,再後來是邊抹著臉邊哭。

    「真佩服死你了,哭都哭得出這麼多造型來,還各個都難看的無與倫比。」陶心誠看著頭頂多出來的這把傘,順著傘把看到了舉著傘的樂明申。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陶心誠哭得岔氣,忘了樂明申說她難看這事兒了。

    樂明申嘆口氣,從口袋裡拿了包還沒淋濕的紙巾,遞到陶心誠面前,「擦擦臉,我帶你回家換身乾衣服,你肺子不好,一感冒就發燒,發燒之後就轉肺炎,咳咳咳嗽起來那叫一沒完,很擾民。」

    陶心誠停止了哭,她看著樂明申,「你怎麼知道我愛得肺炎?」

    陶心誠是愛得肺炎,每次感冒必肺炎,每次都要折騰一個月才好。

    樂明申苦笑一下,「你感冒之後就得肺炎;吃飯使筷子用右手,寫字卻用左手,你說你要把左右腦發育均衡點兒;你喝牛奶不愛喝純的,必須是XX牌的糙莓口味;你不愛搖滾,卻喜歡槍炮與玫瑰,你說他們的名字炫的要命;大學時,你最愛聽心理測量課,因為教那課的老師長得帥;你最不愛上變態心理學,你說教那課的老師長得變態。陶心誠,不管你記不記得起,我叫樂明申,認識你十八年了。」

    拿著面紙,陶心誠忘了擦臉,在樂明申說這些話時,她腦子裡恍惚真有了某些片段,可那些片段一閃而過,拼湊不起來什麼東西。

    「擦臉也溜號,你被那人下藥了?」樂明申賭氣的在陶心誠腦門兒上按了一下。陶心誠眨眨眼,「你要再說點兒我才好確定,因為這些也可能是應英和你說的。」

    樂明申很想伸手戳瞎陶心誠的眼睛,能別那麼無辜的看人嗎?

    這想法在前幾次陶心誠忘記他時,他也有過,可每次他最多也就是想想,他捨不得,他嘆氣。

    「那我說說你給學校那群老師起的外號吧,教Neurobiology的Turner先生,你叫他兩條腿的□□,因為他個子矮,走路總是一跳一跳的,有次你用中文叫他的外號,被他聽到了,你不知道他那陣在學中文,他聽得懂,結果他罰你寫三份報告給他。」

    「我記得他,可我怎麼不記得我寫了什麼報告了?」

    「我,幫,你,寫,的。」想起那段幫陶心誠寫各種報告的日子,樂明申就想寫個紙條貼陶心誠腦門上,紙條上就寫:快樂但太痛了。

    雨越來越大,怕陶心誠被淋濕,樂明申幾乎把整個傘都舉在了陶心誠頭頂。背上黏黏的,可樂明申卻覺得快樂,因為陶心誠好像開始對過去有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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