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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10:53 作者: 梧桐私語
    隔著一層茶色的觀察窗,一張因為憤怒焦急而扭曲的臉在玻璃上晃動著,終於,晃動的影像停下來,陳未南轉過頭,看著身邊對他投以同情目光的警員,「醫院那邊還沒消息嗎?」

    「暫時沒有。」警員搖著頭,緊跟著安慰,「放心,一有消息我的同事就會來消息的。」

    「嗯。」陳未南應著,勉強告訴自己不會有事的。

    出事的可能性的確不大,蘄南能做骨髓移植手術的醫院不多,此刻他們係數都有警員把守,一旦有人帶著小奇蹟出現,小奇蹟就是安全的。

    不知是否真是上天聽到了他的禱告,好消息緊隨其後傳來,市中某派出所接到群眾報案,發生傷人案,民警出警後,在現場發現了昏迷的小奇蹟。

    趕去醫院的路上,陳未南得知,那對天殺的夫妻打算找家小診所先把小奇蹟的骨髓取出來。

    他「呵呵」的冷笑兩聲,問起那個報案人。

    「是個很勇敢的市民,據說發現情況不對,立刻報了警。」了解的情況並不比他多多少,警員收起話頭,繼續用對講機和同事對話。

    發動機夾雜著對講機的沙沙聲,並不安靜的車裡,陳未南久懸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沒興趣見自私的女人,車至中途,陳未南請求司機將他放在了小奇蹟現在送治的醫院門前。

    「謝謝你。」車門關閉前,他感激的道謝,謝謝那位幾乎全程陪同的年輕警員。

    「不客氣,我也有妹妹。」

    遠去的車帶走了揮手致意的警員,陳未南則大踏步地朝醫院裡走去。

    急診門口同樣站著兩名警員,看起來,見義勇為的市民也一同隨行來了醫院。只是當他看清那人的長相時,還是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誰會想到救下小奇蹟的會是沈曉呢。

    「我也只是恰好經過,看見小奇蹟被一個不認識的女人抱進了一家診所,心裡好奇就跟進去看看,知道是要抽骨髓我就知道事情不對勁,於是報了警。」手上的傷麻麻地發疼,沈曉不時隔著紗布輕輕揉著,表情微微侷促著。

    「謝謝。」雖然陳未南並不想和沈曉多話,可這句謝謝相當應該。

    柴焰從病房裡走出來,看見同樣侷促的兩個人,輕咳一聲,「小奇蹟醒了,在找你。」

    孩子總是忘性大,一場變故讓小奇蹟只短暫的老實了幾天,便又活蹦亂跳地吵著出去玩了。

    陳未南卻固執地不許她出門。

    「那對夫妻現在人被警方扣押著,不會有什麼事的。」

    柴焰的開解卻不能讓陳未南釋懷,他已經幾天沒上班了,每天坐在家裡,老僧入定似的看住小奇蹟。

    小孩子的想法往往單純,強硬的陳未南激起了小奇蹟的逆反情緒,賭氣似的,她再不膩著陳未南了。

    「小奇蹟,我買了套玩具給你。」晃著手裡的洋娃娃,梁沉笑的異常得意。

    有句話是怎麼講來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梁翁」很得意。

    「一定要這樣嗎?」

    輕嘆一聲,陳未南看向問話的柴焰,「過幾天就要開庭了,我是想讓她安寧地再玩幾天。」

    柴焰瞭然地點頭。

    幾天後的官司對於柴焰來講有些特殊,她不再是律師,只能坐在旁聽席上。沈曉也不再是她的對手,作為重要證人,她站在證人席上陳述著當天的情形。

    「我才去見了客戶,路過林成路,看到了被拐兒童。」

    「你是怎麼確定她是被拐的呢?」表情犀利的檢察官推著鼻樑上的眼鏡提問。

    「因為我認識她哥哥,她哥哥的女朋友是我的同學。而當時孩子是不清醒的,我又不認識抱著孩子的女人。」

    「於是你尾隨他們進了診所,聽到了類似於抽骨髓的話,於是報警,是嗎?」

    「是的。」

    「我的問題問完了。」

    法官點頭,臉隨即轉向被告席,「被告律師可以提問。」

    「是的,法官大人。」

    被告律師是個個頭不高的中年男人,一頭亂蓬蓬的捲髮下是張滿是雀斑的圓臉,鼻樑上架了一副塑料眼鏡,一條鏡腿壞了,用不乾膠纏緊。

    柴焰沒見過這個人,單從長相看,感覺對方不算個犀利的人。

    圓臉腿短,走路一拐一拐,好像隨時會摔跤似的。從被告席到證人席不過幾米的距離,他卻慢吞吞的走了好久。

    終於站在被告席前,他長舒口氣,掏出手絹擦了擦額頭的汗。

    身後的法官不耐煩的輕咳也沒能讓他加快動作,半晌,他擦好汗收起手帕,這才開口,「能在重複一遍你看到被害人和被告在一起時的情形嗎?」

    旁聽席傳來噓聲,就連席中的柴焰也狐疑,就算是法援律師也不至於如此不濟吧。

    沈曉倒是依言又說了一遍。

    「你認識陳詩憶,是通過她哥哥的女朋友,那麼我能問下你和陳詩憶哥哥的女朋友關係如何嗎?」

    「這個和這起案子無關吧。」

    沈曉無奈的笑換來法官贊同的輕錘,「被告律師,請避免問些和本案無關的問題。」

    「好吧。」又是一陣輕咳,被告律師放下手裡的紙,「我下面問你的問題都是和本案有關的,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

    沈曉點頭。

    「你和陳詩憶哥哥的女朋友是大學同學。」

    「這和案子……」

    「我保證有關,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

    「……是。」沈曉莫名其妙看著其貌不揚的律師。

    「你們曾經是好朋友,可在近一年卻鬧僵了。」

    「是。」沈曉不自覺地看了柴焰一眼,柴焰也在看她,兩人都鬧不清這個律師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而你最近正試圖緩和你們的關係。」一聲輕笑後,男人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只是收效甚微。」

    「這和案子沒關係。」

    沈曉的抗議聲卻沒再起作用,圓臉律師繼續滔滔不絕,手裡的紙張因為激動嘩嘩作響。

    「所以你在找一個契機,陳詩憶就是一個契機,為了達到你的目的,你說了謊,我代理人的確想要陳詩憶的骨髓,但那只是她那天去診所的目的之一,她去診所的另一個目的是想完成之前沒做完的事,測驗dna,她想認回女兒。」

    「反對。」尖銳的檢察官舉起手,「有證詞證明這對夫妻只是想要藉助陳詩憶的骨髓救他們的兒子。」

    「那是丈夫,孩子的媽媽可始終沒說過這類的話。試問,哪個媽媽不愛自己的孩子,好不容易有可能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兒,陳詩憶的現任監護人卻攔著不許做,我的當事人才做了過激行為,何況,我方質疑當年陳家取得陳詩憶監護權的合法性。」

    矮矮的個頭絲毫不妨礙律師犀利的眼眸,「我當事人表示,孩子當年不是遺棄,是丟失。」

    南風解我意 插pter 17影子(2)

    突如其來的對手好像一枚空投而下的炸彈,落在平底,一陣悄無聲息的醞釀之後,轟然炸開,四周的人,無一倖免的被炸得粉碎。

    陳未南無疑是首當其衝的一個。

    干凜的風從廣場東側向西掃蕩而過,灰色塵土中,一個白色塑膠袋沿著地面低低盤旋,最終被一條套著灰褲的長腿攔下。陳未南低頭看著腿上的東西,懊惱的甩了兩下,無奈那東西起了靜電,這一甩竟更緊密的粘住了褲腿。

    「別動。」不智的舉動被柴焰制止,她走上前,彎腰拾起塑膠袋,隨手擲進距離不遠的分類垃圾桶里,「對待不同的事要用不同的方法,生氣有什麼用?」

    「我知道,只是……」眼神瞥向身後,台階之上,柴媽正牽著小奇蹟的手,一級一級的下來,收起之前的話頭,陳未南別開臉,一聲髒話很快隨風而逝。

    歷來起不了多大作用的感情牌意外地讓案件走向了另一個方向,隨之而來的變化更讓陳未南和他的家人朋友措手不及。

    那是個周末上午,陳未南起的有些遲,正睜著朦朧的眼睛對鏡洗漱,手裡的水捧起,還沒撩到臉上,人便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震了一下。

    「我去開門。」

    伸向毛巾的手中途收回,知道有人應門的陳未南低下頭繼續洗臉。短髮沾了水,沿著耳際一路滑進睡衣,他打了個寒顫,抬頭看著鏡中的男人,過分白的臉卻有著難掩的英氣。

    滿意的勾了勾唇角,他跨著大步出了衛生間,正想問柴媽大清早是誰來敲門,人卻怔在了當地。

    也幾乎在他踏出二樓的那刻,無數閃光燈預計好時間似的齊齊亮起。晃人的光亮即便隔了好遠仍然刺眼無比,陳未南眯起眼,克制著情緒,壓低聲音道:「你們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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