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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10:53 作者: 梧桐私語
「難道不是嗎?」冷冷哼著,陳未南跨步上車。
「你們以為是我卑鄙,是我齷齪,是我背信棄義,忘恩負義,柴焰是我的恩人,我卻對恩人這樣。你們知道什麼?是她先害了我的。」飛卷的車輪在眼前掀起成片塵土,她掩口劇烈咳嗽著,心想自己是有多傻,傾訴也不看看對象,陳未南怎麼可能聽她的呢。
感嘆著轉身,她想著接下來要去哪兒。人站在原地,還沒邁步,耳邊突然多了碾壓聲音,她扭頭,看見徐徐下滑的車窗里,陳未南揉著頭按捺情緒,「你說的我未必相信,不過不妨聽聽。」
「好。」沈曉點著頭,登上了面前的車子。
簡短的故事在車行出兩公里時講完,車外是火樹銀花不夜天,夜生活才開始的時間,車內氣氛卻異常低沉肅靜。
「我不信。」陳未南輕嗤,絲毫不掩飾對同伴的厭惡之情,「你說柴焰騙你去老師辦公室,讓老師誤會你擅自修改了試卷,因此被學校取消了學位證,這個我不信。」
「知道你不會信,說出來不過是為了讓我心裡舒服些,畢竟這件事說了也很難讓人相信。」
強忍著罵人的衝動,陳未南在身上一陣摸索,一無所獲後只得垂著手說:「不是沒人相信,是沒有讓人可信的地方,柴焰成績比你好,她自己也不想出國,為什麼要害你?嫉妒?別開玩笑了。」
沈曉微笑著不說話。
陳未南卻受不了這污衊,他拿出電話,心想打個電話給柴焰,事情就一清二楚了,管她沈曉說什麼,柴焰說沒做過那肯定是沒做過。
惡狠狠地瞪著沈曉,陳未南聽著聽筒里嘟嘟嘟的電話長音。
「餵……」
「阿姨,柴焰在嗎?」
「她在。」
「阿姨,你叫她……」未說完的話被柴媽中途打斷了。長吁一聲,柴媽帶著哭腔開口,「未南,你快回來吧,小奇蹟的爸媽找來了。」
「我爸我媽來了?」
「不是,是小奇蹟的爸媽,親生的爸媽。」
南風解我意 插pter 16不棄(2)
平靜的夜晚因為從天而降的兩人而掀起波瀾。
陳未南默默打量著舉止拘謹的兩人。
他們坐在對面,男的身穿一件軍綠色的棉襖,手不住摸著泛青的下巴,女人則始終低著頭,布滿血絲的圓臉藏在厚重的長劉海後,聲音低沉,「娃肯定是我們的,莪(我)認得她手上的痣。」
不熟悉的方言增大了反感,陳未南不耐地動了動腿,「有痣的人多了去了,我們家人也有手上有痣的,也是你家的孩子?」
「有那個dda技術,能查出孩子是不是我們的。」插話的是沉默寡言的男人,他抬起頭,幾乎填滿眼白的血絲哀傷而猙獰,「當年家裡窮,實在養不起娃,莪們(我們)知道錯了,想補償娃娃麼。」
滿是老繭的手不住搓著,男人的態度誠懇地幾乎打動了房間裡所有的人,卻不包括陳未南。
「她過得很好,不需要誰補償。」倔強的起身,手擺出送客的手勢,陳未南昂著頭,卻看到一雙正朝他招著的手。
「幹嘛?」
「阿姨的電話。」
「……」接過燙手的電話,話筒里循循善誘的聲音讓陳未南頭疼。胡亂應了兩聲,他掛了電話。
「阿姨說什麼了?」柴焰問。
「誰讓你給我媽打電話的!」關切的話換來生硬的詰責,話才出口,陳未南馬上便後悔了,他撓著頭,看著表情僵化的柴焰,一時語塞。
「她不止是你妹妹,也是叔叔阿姨養了快十年的女兒,陳未南……」
輕聲的回應鑽進耳中,清早的彆扭仿佛並不存在,此刻的他更像是無理取鬧的那個。
胡亂地揉了揉頭髮,他頹敗地垂下頭,像個戰敗的戰士,「讓他們先回去,就算認親也不至於趕在深更半夜吧。」
夜風穿過綠化帶,嗚咽襲來。晃動的樹影下,紅芒越來越暗,最終化成一段脆弱灰燼,沿著指端直墜而下。
四周徹底暗下來。
丟掉手裡的菸蒂,男人環臂收緊身上的衣服。天早早便轉了涼,他身上穿得卻不多,寒風瑟瑟,他覺得冷,卻執拗的不願回去。
「得得(哥哥),毀家(回家)吧。」
小手輕輕扯著男人的衣角,他就勢拉住,手一下下摩挲著稚嫩的皮膚,他低下頭,像在膜拜,也似無力,「小奇蹟,如果他們真的是你的爸爸媽媽,你會跟他們走嗎?」
「你是我得得(哥哥),窩(我)的媽媽爸爸在家裡,他們不死(是)。」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讓陳未南窩心,他抱起小奇蹟,放在膝頭,對身後凝望許久的女人道歉,「剛剛是我激動了。」
「彼此彼此而已。」
撣了撣長椅上的浮灰,柴焰正要坐下,手卻被男人拉住了。他脫掉身上的薄衫,抖了抖鋪上,「坐吧。」
「得得(哥哥),為什麼這麼坐?」
「不為什麼。」摸摸鼻頭,黑暗裡的陳未南覺得臉頰微燒,他抖了抖腿,「小奇蹟,等你長大了,也要找個肯為你這麼做的男朋友,記住了。」
「她還小呢。」說是這麼說,可依言坐下的柴焰卻悄悄勾上了他的手。
「戀愛是種技能,就要從小培養,我不想我妹妹長成老姑娘都還沒談過戀愛。」振振有詞的腔調好像在說一件順理成章的事,不過想想也的確如此,她和他就是開始在很早。
男人回握住柴焰,一天的不快在此刻冰釋前嫌。
小奇蹟扭著身子抗議,「窩(我)才不用找,西朗說等他長大就氣(娶)窩(我)做老婆。」
「人小鬼大,你知道怎麼才是做人家老婆嗎?」好氣又好笑地點著小奇蹟的鼻頭,陳未南打了個噴嚏:阿嚏!
蘄南的夜氣溫開始走低,而他的外衫正被柴焰坐著。
「回去吧。」接過小奇蹟,柴焰招呼陳未南。
「你和小奇蹟先回去。」
甚至來不及問他去做什麼,陳未南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蒙濛霧氣里,看不見了。
幾分鐘後,樓宇的安全門前,柴焰拉著小奇蹟,等來了表情怪異的陳未南。
「奇怪。」
「怎麼了?」
「給你買的花,放在車裡,不見了。」陳未南尋思著是沈曉拿走花的可能性,可這念頭才冒出來便被他否定了。沈曉下車時,花明明還在的啊。
「是黃玫瑰嗎?」
「你怎麼知道?」
柴焰指著不遠處的垃圾桶,一束包裝嶄新的黃玫瑰躺在骯髒的垃圾中,鮮亮的花瓣顏色顯得與周遭格格不入。
其中兩朵夾了一張紙,在夜風裡忽閃搖曳。
陳未南走過去,取了紙,借著微弱的燈光辨識著上面的字跡。
永不原諒。----c
清冷的夜風徐徐吹過耳根,陳未南頭皮一陣發麻,他握緊紙,將視線投去遠方,黑暗中,一雙眼仿佛正細細打量著燈下的人,目光複雜而狠厲。
他是回來報復的。
陳未南回視著那個「他」,回身走向女人。
無論是誰,出於怎樣的理由和目的,都不能傷害他愛的人。
月光皎潔,照亮他越發堅定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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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人意料的是,自稱是小奇蹟父母的人第二天清早再次登門拜訪。
「莪們(我們)是來接孩子去做dda檢測的,醫院莪們(我們)都找好嘞,四不四(是不是)莪們(我們)娃,一d就知道。」
「大叔,人家那是dna。」沒讀過什麼書的梁沉擦了擦嘴角的牙膏沫,嫌棄地打量起這對農民夫妻。說不上來為什麼,他不喜歡他們。
自從昨天起,只要他們出現,小奇蹟就會躲起來,此刻也不例外。她趴在被窩裡,用被子把自己裹嚴,瓮聲瓮氣地沖外面喊:「得得(哥哥),我不去!」
「小奇蹟。」男人不知什麼時候進了房間,挨著床沿坐下,一下一下摸著被角。此刻,他的心裡也在無比矛盾著。
就在昨天深夜,平靜下來的他又和家裡通了一次電話,老媽的話讓他牴觸,也深深地在反思。
「小奇蹟,你是怕他們真的是你爸媽,哥哥就不要你了嗎?」
沒人回答,鼓起的被包卻停止了抖動,安靜的樣子似乎在給陳未南一個肯定的答覆,他無奈地嘆氣,同時拿陳媽說服他的話來說服小奇蹟,「不論是我,還是大哥、爸爸、媽媽,我們都不會不要小奇蹟,如果他們真是你的親生父母,那最多是又多了兩個疼愛小奇蹟的人,哥哥不會不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