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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09:20 作者: 梧桐私語
    r4-4

    消毒細則有十五個錯處,找出它們並且完成抄寫及背誦……100遍。

    這種苛刻又變態的懲罰手段只有夏東柘想得出了吧。

    盯著簡訊發呆了一分鐘,終於也沒發現哪裡有錯處的陳輕選擇了暫時放棄,拿起書包,她出門準備去營業廳先把寢室的網開通了。

    可是真站在營業廳,看著水晶板底下壓著的價目表,她還是微微晃了晃神,「這麼貴啊?」

    摸著癟癟的錢包,她突然無比的渴望這個時候自己包里能多出沓鈔票。

    要不算了吧,她踟躕回望,心裡卻微微不甘心,有了網她的課題資料就能更方便的查找了,還能和朋友在網上聯絡,她能看她喜歡看的新聞消息,雖然關於醫院方面的消息並不能算她喜歡的。

    哎……嘆著氣,她揉著頭,好好的世界幹嘛要有傳染病這種東西存在呢?

    網沒裝成,只好回寢室。

    安靜的午後,廣播帶著雜音在腳邊茲茲作響,陳輕躺在床上盯著手機發呆。

    聽到的消息讓人無法樂觀,能對抗疫情的藥物還在研製,而前方的已感染者狀況卻早不容樂觀了。

    呼吸衰竭的感覺……

    她閉上眼,不想繼續回憶。

    門聲來的突然,她坐起身,想著這個時候宿管阿姨怎麼來了。

    應著「來了」,她爬下梯子去開門。可等看清門外來人時,她愣了。

    「我就是去看看,錢都沒交,怎麼會來給我裝網呢?」她撓著頭,「師父,你們沒弄錯吧?」

    「弄錯?」粗嗓門的大漢眼睛掃了眼門板,「8174,沒錯,就這兒啊。網費都交了,上頭讓我們來幹活。小姑娘,別磨磨蹭蹭的,幹完這裡還有下一家等著呢。」

    「可是……」還想解釋什麼,無奈大叔直接進了屋,拿著線開始幹活了,站在一旁的陳輕只得手足無措,看著這憑空而降的網線莫名其妙的拉進了她的寢室。

    可是,她沒交錢啊……摸摸口袋,她再次確信錢不是她花的。

    是誰呢?

    能想到的第一個有可能的是就是葉李。

    在大門緊閉的光碟店前轉了一圈,一無所獲的陳輕正準備離開,恰巧鄰居賣奶茶的大媽出來倒髒水,看見陳輕便擺了擺手,「來找臭小子啊?他去新疆了。」

    「新疆?」陳輕一愣,「什麼時候走的?」

    「不記得了,前幾天氣呼呼的回來,收拾了東西,還特意跑來告訴我,如果有人找他,就和對方說他去新疆了。」

    這傢伙,怎麼跑新疆去了?一陣擔心過後,一個更深的疑惑開始困擾她。

    不是葉李,那會是誰呢?

    始終沒得到解答的問題隨著日子漸漸淡出思緒,偶爾在陳輕對著新聞發呆時,她會肖想一下是哪個好心人幫她出了這筆錢,讓她更快看到夏東柘的消息,讓人揪心的消息。

    最初感染的病患搶救無效,在這天清晨去世了。事情並未就此終結,救治過程里,有兩名醫護人員被感染,更糟糕的是,市民里也出現了相似症狀的。

    公共頻道上循環播報的防疫須知乾燥無趣,讓人恐慌,學校進入半封閉狀態,進出需要出示學生證,校網上延遲返校的公告才貼了一個小時,陳輕的電話就被打爆了。

    大a說她想回來陪她,只是爸媽死活不同意。嗶哥人在老家,囑咐她少出門,等返校時會給她帶家鄉特產。川天椒更是直接,派了家裡的司機給她打包了許多零食。

    此刻的陳輕,便坐在寢室里,手裡舉著川天椒捎來的臘腸,看著電腦屏幕,大腦空白。

    最新消息,最初被感染的那個醫生醫治無效,去世了。

    夏東柘現在在做什麼呢?還在忙嗎?比她先知道這個消息的他一定很難過。

    夏東柘的確很難過。

    這是他學醫以來,第一次面對身邊人的生死。

    死的醫生是隔壁科室的,他記得那是個愛笑的大哥,膀大腰圓,身材魁梧,選擇留下的時候,他們站在一個房間裡,他還聽見那位老大哥開玩笑說:「就我這身材,什麼病毒攻占得了我啊?」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在連續工作了幾十個小時後不幸被感染了。

    明明每道消毒工作他們都認真做,明明小心翼翼了,可還是感染了。

    以前,媽媽去援非,他覺得那是強出頭、想做英雄。

    現在,他和同事一起參加抗疾,面對這種未知的致命的病毒,他想的不是戰勝病毒,成為英雄,他只想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活著。

    活著。

    可此刻平躺在床上的同事再也活不過來了。

    可怕的沉默侵吞了房間,他知道身後站滿了同事,卻感覺不到一絲人聲。被太多情緒塞滿的房間顯得狹小擁堵,夏東柘不知道他的同事在想什麼,他,除了惋惜,其餘竟然都是平靜。

    以前的他怕死,現在一點不怕了。

    恰好是輪崗休息時間,師父拍拍還在默哀的他,聲音透過幾層口罩,悶悶地提醒他去休息。

    「嗯。」他答。

    休息室里不止他一個,其餘幾個同事倚著椅子或躺或坐的休息,他走去衣櫥,拿出手機,不意外地看到裡面的一條簡訊:

    消毒守則我默了43遍了,可錯處就找了七處。

    看著這條簡單的簡訊,夏東柘微微笑了。才脫了防護服的他額頭又冒出了細汗,他拿起毛巾,邊擦邊回復簡訊:

    就是十五處,這種程度還想讓我給你通過實驗,開什麼玩笑?

    想了想,他刪掉了上面的話,又寫道:

    就是十五處,出去我檢查。

    他不想說他會保重這類肉麻的話,他只想通過這句話告訴她,他好著呢。

    醫院不是戰場,卻勝似戰場,緊張的生活不允許他花心思去揣度字句,只能用隻言片語告訴她,他活著呢。

    這對陳輕來說就夠了。

    陳輕突然有種她也該做些什麼的衝動,夏東柘這麼努力,她不能被他落下太多。

    可是,參賽項目比她想的難做的多,最重要的是,她不知該從哪下手了。

    想了想,她去了圖書館。

    好在假期圖書館還對外開放著,只是空調沒開,書的木質香里是夾雜了無限讓人窒息的悶熱。

    手裡的紙扇扇了幾下仍是無濟於事,她索性放下繼續去翻書目。

    抱來的書不少,能用上的卻不多。

    她在一本書的參考目錄里找到一本切題的,心想著或許用得到。

    書那麼多,找了半天仍沒找到,她有些沮喪的回了位子,卻驚訝的發現桌上放著一本讓她找了半天的書,不止如此,旁邊還多了一瓶礦泉水,冰鎮的。

    誰放的呢?

    她四下里看看,發現除了她並沒其他人。

    她念了聲奇怪,拿起書去前台登記,至於那瓶水,她可沒拿不是自己東西的習慣。

    確認過書是可借的,她離開了圖書館。

    臨近傍晚,天突然陰了。陳輕小跑了幾步,還是在趕回寢室前遇到了暴雨。

    嘩啦啦的雨水沿著房檐滴答而下,陳輕站在超市里看著窗外,盤算著這場雨還要下多久。超市里有傘,她卻不想買,她有傘,在宿舍而已。

    吧嗒吧嗒吸著煙的店主已經第三次遊說她買傘了,她搖著頭,心裡有些不好意思繼續在這裡避雨下去。

    正想著,超市的玻璃門嘩啦開了,隨著「咚」一聲,一把雨傘落在了她腳旁。被雨淋濕的字條黏在傘柄上,歪斜的字跡寫著:給陳輕的。

    ……

    她拿起傘,愣了一下,隨即跑出門去。

    「葉李!葉李,你站住!」

    才離開的人影跑的飛快,很快把她甩地遠遠的。她努力追著,無奈身體笨重,路滑雨大。

    跑出幾百米,她終於累得停下了。

    「葉李,你跟著我不就是想我發現你嗎?我發現你了,別跑了,出來吧。」

    空蕩蕩的路前方,大顆雨滴落下,濺起一地水花,天地間安靜的只有雨聲。

    時間過去好久,久到陳輕以為剛剛是她看錯了,那人不是葉李的時候,彆扭的男生終於從樹後走了出來。雨水打濕了他的頭髮和衣服,他昂著頭盯著陳輕,目光傲嬌裡帶著一絲狼狽:「終於知道是我了?」

    他做了那麼多,給她安裝網線,蹲在她們宿舍牆根底下吹口哨,幫她找書,給她送水,她卻一直沒發現他!

    「奶茶店的說你去新疆的啊。」陳輕無奈的解釋,至於口哨,她一直在想什麼蟲子叫的那麼難聽呢。

    「她說什麼你信什麼啊?錢都給你辦網了,我哪有錢去新疆!」

    從沒見過這麼實誠的人,他故意讓人那麼說的她也信?葉李看著陳輕,憋了幾天的火卻怎麼也發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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