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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08:37 作者: 含胭
    「你終於肯回美國。」邱海路輕笑,「我本來以為又見不到你。」

    石峻沉默,邱海路又說:「趁今年大家都在,不如我們定一下婚期吧。」

    她的聲音充滿喜悅,仿佛這是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海路,我這次回來,就是要解決這件事的。」石峻終於開口,平靜的語氣,顯得很誠懇。

    「解決?」

    「對,我已經和你說過很多次,我們----並不合適。」

    「為什麼不合適?」她有些不悅,皮鞋踢著腳下的小石頭,心情瞬時如天氣般寒冷。

    「海路,你不要任性,這麼多年來,如果我們合適,早已經在一起。」

    「我沒有任性,也不覺得我們不合適,我一直都喜歡你。」她停下腳步,面向石峻,「是因為那個林彩,對不對?」

    「即使沒有林彩,我們也不會在一起。」石峻輕嘆口氣,「也許,是因為我想擺脫這樣的生活,擺脫我的家庭,擺脫石毅,所以,我潛意識裡不願意和你在一起。我們的家庭背景太相似,可這恰恰是我不願背負的東西,海路,我只能和你說抱歉,是我太自私。」

    「這很不公平。」邱海路咬著嘴唇,「10年前訂婚時,你為什麼不反對?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等你。」

    「我們都不再是小孩子了,這一次,我開誠布公地和你談,我希望,你能找到合適的姻緣。」

    邱海路突然向他走近,拉起他的手摸上自己的手腕,大衣袖子下,是一個光潤的玉鐲。

    「這是你父親給我的,據說只傳給石家的媳婦。」

    石峻的手僵硬地搭在鐲子上。

    她繼續說道:「現在,這個鐲子已經拿不下來,你說,我該怎麼辦?」

    「海路……」

    「別說什麼希望我能找到好姻緣,石峻,你不需要用這些冠冕堂皇的藉口,你是想要我放了你,讓你找到好姻緣才對吧。」

    「你誤會了,我一直以為,我雙目失明,根本就配不上你。」

    邱海路望著他,良久良久,緩緩說道:「石峻,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在這裡吻過你?」

    有一絲風颳過,吹過兩個人的耳邊,令髮絲飄蕩起來。

    石峻茫然地站立著,他說:「你該知道,空間這個概念,對我來說,是很無意義的一件事。所以,很抱歉,走了這麼久,又過了這麼多年,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現在站在哪裡。」

    邱海路聽了他的話,目光里透著絕望,這十年的等待,竟是這樣的結果。她終於問道:

    「石峻,你真的不願意和我結婚?」

    他略微沉吟,點頭回答:「是。」

    這一點點的思考時光,也只是出於禮貌,不能讓面前的這個女子太過難堪。

    明知道做得如此決絕,會傷這個女人的心,但是,一想起遠方另一個她,他必須要硬下心腸。

    邱海路不再說話,兩個人在路上無聲地站著,很久以後,她終於開口:

    「今晚陪我去喝酒吧,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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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峻是不太喝酒的,因為他深知酒精會對他的眼疾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但是,這一晚,在邱海路身邊,他硬逼著自己喝下一杯又一杯。

    地點是在邱海路朋友開的一家酒吧里,兩個人坐在一間包廂,離得遠遠地坐在沙發上。邱海路知道石峻並不喜歡待在陌生的嘈雜場合,況且美國的酒吧比起中國,只會來得更豪放狂野,雖然石峻是在美國長大的,但他畢竟天生殘疾,基本沒去過這些場合,邱海路怕他不能適應。

    隔音效果良好的包廂門,把裡面和外面的昏天黑地完全隔離開來。儘管邱海路選的音樂舒緩悠揚,石峻的背脊還是挺得很直,在這種環境下,他根本無法完全放鬆,只能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可是,他看不見啊!

    邱海路在他面前光明正大的撕開了一個小塑膠袋,將袋中的粉末倒入石峻的酒杯中,然後把酒杯遞到石峻手中,看著他仰頭慢慢喝下杯中的液體。

    做這些的時候,她的表情神聖而嚴肅。

    兩個人並沒有怎麼交談,還能說什麼呢?石峻麻木地想,是不是過了這一晚,邱海路就能與他相忘於江湖,是不是從今以後,他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去追尋他的幸福?

    想到這一點,他心裡湧起了隱隱的興奮,腦袋裡也漸漸出現了林彩的聲音。林彩說話時帶著點家鄉口音,軟軟糯糯,再加上略略沙啞的嗓音特質,聽來真是說不出的美妙宜人。

    石峻覺得頭有些暈,臉有些發燙,他知道自己喝得有些多了。或許該去一趟洗手間?他想站起來,卻覺得全身脫力,一陣天旋地轉後,他竟然升騰起了男人最原始的欲望,而且這欲望之勢,來得如此兇猛,鋪天蓋地地壓上了他的身體,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羞愧,甚至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神智就已經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恍惚中,有一雙手攀上了他的身體,他動了動喉結,摸索著去抓那隻手,他想,是在做夢吧?

    這溫熱的身體,帶著挑釁意味的吻,肆意遊走在他全身的手,是誰?是林彩嗎?

    「彩兒……恩……」他低喚出身,已經完全不知身在何時何地,全身都是密密的汗,在失去最後一絲意識時,他想,這真是一個美好的夢。

    醒過來以後,當他發現,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後,頭腦已經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這哪裡是一個美夢,分明是一個壞得不能再壞的惡夢。

    邱海路早已醒來,她緩緩貼到石峻耳邊,對他說:「我放你走,你自由了。」

    石峻的臉色在青白灰三色之間轉換,聽了她的話,身體一陣顫抖,他想,如果一切就這樣結束了的話,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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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林彩來說,這真是一個俗套得不能再俗套的故事。

    自己的未婚夫和他的前未婚妻上了床,還有了孩子,這麼拗口的話,自己聽來都覺得好笑。

    她躲在自己的工作室里,過著日夜顛倒的生活。整整三個星期,石峻沒有一個電話,更沒有來找她。倒是羽城打來電話詢問情況,被林彩三句兩句地打發掉了。

    四月初,意外地接到石毅打來的電話,他又回國了。

    不知道為什麼,不願意面對羽城、陳微、蕭蕭,更不願意面對石峻的林彩,此時此刻卻非常想念石毅。

    兩個人一起去看球,是石毅提議的。

    在人聲嘈雜的足球場裡,他穿著亮眼的運動服,帶著鴨舌帽,喝著可樂吃著爆米花,狂熱地喊叫著,全然不顧周圍男人們的怒視和女人們悠蕩的目光。

    林彩坐在他身邊,從頭到尾面無表情,好像一具行屍走肉般走路說話。

    中場休息,石毅終於嘆了口氣,說:「姑奶奶,拜託你不要給我看臉色好不好?這幾天我已經被另一個小丫頭甩臉色甩了無數次了,再這樣下去我會幽怨而死的。」

    林彩斜睨他一眼,說:「你知不知道,你就快要做叔叔了。」

    石毅扯著嘴角笑了笑,伸出長臂搭上林彩的肩:「我早就和你說過,邱海路這個人沒那麼簡單的。這下子吃虧了吧?石峻那個傻子自以為可以處理得很好,但是他畢竟是一個瞎子,怎麼和人家斗,被人家下了藥騙上床還要感謝人家放他自由身呢!結果呢?」

    林彩大驚,聲音都發了抖:「下,下藥?」

    「對。」石毅朝她笑,「你該了解石峻的,若不是被下了藥,他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林彩心中部分的謎團終於解開,急急忙忙從美國回來後,石峻一直神不守舍,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可是!又能怎麼樣呢?不管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邱海路懷孕了,總是一個事實。

    她扁著小嘴,神色落寞無助,石毅看了不禁一陣搖頭。

    「我說。」他湊到她耳邊,「只要你開口,我就找人去做了她的孩子,怎麼樣?」

    這下子林彩驚得差點跳起來:「石毅!石毅!你瘋了嗎?那是犯法的啊!她……她只是個女人,還懷著孕!」

    石毅不為所動地撇嘴,瞪著迷人的黑眼睛:「林彩,你就是太過善良了,這個世界上,你退她讓她,接下來,她就爬到你頭上去了。這件事情在我看來,沒有比這更好的解決辦法了。邱海路是萬萬不肯墮胎的,而石峻,他也是絕對絕對不會允許他的孩子生出來就失去父親,或是母親。所以……」

    石毅盯著林彩的眼睛,幽幽開口,「如果你不授意,最後只有一個結果,就是他們會結婚,然後,石峻不開心,邱海路不開心,你不開心,連我也會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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